相也|《天下凉州》第33章:韩璞赴难,半路粮绝杀还

《天下凉州》卷七:前凉立国(4)

作者:相也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1-06-29   阅读:

  
  晋愍帝派出的史淑和王冲自逃出长安,昼夜前行。
  但时正寒冬,关中大乱,刘曜占据长安,氐、羌又攻掠了陇右,雍、秦之民,死者十之八九。一路上,到处都是敌军和难民,史淑和王冲压根就无法沿大路前行,时而昼伏夜行,时而化装成乞,混在饥民中前行,忍饥挨饿,饥寒交迫,吃尽了苦头。两人靠着一份救国的信念与使命,才坚持到了终点。
  建兴五年(317年)正月,经过两个月长途折腾,史淑和王冲终于到达凉州姑臧。两人顾不得长途奔波与疲劳,立即向张寔宣诏,说愍帝出降的前一日,使淑等赍诏赐张寔,拜张寔为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诏书还曰:“朕已诏琅邪王司马睿时摄大位;君其协赞琅邪,共济多难。”
  张寔听罢愍帝诏书,方知愍帝投降汉赵,被掳去平阳已两月,而因信息闭塞,凉州官民却浑然不知。直到现在,才如晴天霹雳,大惊凉州。
  天子蒙难,标志着西晋已亡,臣子哪有心思受封受官职呢。
  国破家亡,这样的官职,如同冥纸,除了正朔,再无丁点价值。
  张寔谢辞不拜,召集文武群臣,为愍帝聚哭告哀了三天。
  晋愍帝只是投降被掳,生死还不清楚,但张寔领凉州官民,一并把告哀礼给行了。真是祸不单行。京师陷没,愍帝降汉被掳的残况,使张寔叔父张肃大受刺激,悲愤而卒,以死殉国。西晋灭亡,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冲两位宣诏信使,就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再也回不到长安了,就长驻姑臧,成了西晋遗臣。
  告哀礼毕,张寔安顿好史淑和王冲,在刺史府召集群臣,商讨出兵赴难事宜。作为西晋的忠臣,张寔不能没有赴难的高姿态,这是凝聚凉州民心的良药。张寔的心,真假不知,群臣和百姓的心却是真的,皆支持张寔出兵救援、击讨贼兵。两位朝廷遗臣,见凉州群臣信心百倍,团结一致,精神抖擞,深感欣慰。仿佛看到了西晋死而复生的一线希望。
  张寔遂派遣太府司马韩璞、灭寇将军田齐、抚戎将军张阆、前锋督护阴预率步骑兵一万,东赴国难。又以“都督陕西诸军事”的名义,命令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率郡兵,作为韩璞的前锋,就近先行。最后又告诫司马韩璞说:“今遣御督五将兵事,要与士兵精诚团结,固若一体,不得令乖异之问达孤耳也。”
  司马韩璞听令,似懂非懂。
  张寔又写信给在秦州的南阳王司马保:“王室有事,不忘投躯。前遣贾骞瞻公举动,中被符命,敕骞还军。俄闻寇逼长安,胡崧不进,麹允持金五百,请救于崧,遂决遣骞等进军度岭。会闻朝廷倾覆,为忠不遂,愤痛之深,死有馀责。今更遣璞等,唯公命是从。”张寔陈述了自己的苦衷,解释了上次不能“遣兵赴难”,是因兵至半路,朝廷已经倾覆,只好命令贾骞返回。说:“现在重新派遣韩璞等率军前往,一切听从您的号令。”
  但是,此时的长安城头,旗帜早异,被刘曜侵占。长安以西,也到处是匈奴兵把守,凉州军不论是从北路,还是南路,都无法过去。司马韩璞等人的军队至南安,就被羌人串通刘曜,堵死了去路,前不能进,后不能退。羌人仗着刘曜军势强大,与韩璞兵马整整相持了一百多天。
  这帮羌人,不过乌合之众,哪是凉州精锐的对手,虽然挡道,但也不敢主动攻打凉州精锐。韩璞的表现更耐人寻味,一没主动出击,也没主动杀敌。就这样相互对峙了起来。这是令凉州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想不通。他没有与匈奴汉赵直接相遇敌对,却让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力阻了三个多月。
  要是平常,司马韩璞早早就率凉州兵马,杀了这帮草寇,打出一条血路,东赴长安了。韩璞也知道,面前这群羌人,并未经过专门的军事训练,根本不是凉州正规军的对手。越早动手,越有胜算,还能节约弓箭粮草。但每当动手之时,耳边就响起了张寔“不得令乖异之问达孤耳也”那句似懂非懂的秘密交待,只得克制了再克制,忍耐了再忍耐,峙而不战,拖住羌敌不往西进,就与敌军小打小闹,消耗对峙。
  直到军队箭尽粮绝,弓矢竭尽,外无援军之时。韩司马才没有办法了,以为如此绝地,再僵持下去,凉州兵饥饿无力,让羌人钻了空子,必会导致全军覆没。于是,韩璞把驾车的牛杀掉,犒饷士卒,让全军饱餐一顿,鼓舞士气。等将士们吃饱肚子,有了说话的力气,韩璞流着眼泪作动员讲话:
  今我军已无粮草,援兵也指望不上。我们与羌敌对峙百余天,已拖住了羌敌,没有让羌敌西进半步。大家听从统一号令,忍着对我的抱怨,甚至对我的愤怒,坚持了下来。我韩某感激不尽。如今,箭尽粮绝,不得不置死地而后生,我已决心战死在沙场。国家蒙难,臣子岂能作壁上观?当赴国难,以全名节。只是苦了跟随我的诸君。然值此绝境,坐以待毙不如全力一战,尚有生机也未可知。望诸君戮力向前,奋勇杀敌。最后,韩璞生怕号召力不够,又用亲情鼓舞士气,高声道:
  “你们思念父母吗?”
  士卒们齐声回答:“思念。”
  “思念妻子儿女吗?”
  “思念。”
  “想活着回家吗?”
  “想!”
  韩璞又问:“愿意听从我的号令吗?”
  士卒们更高声回答道:“一切听司马号令!”
  于是,军中擂鼓呐喊,奋勇向前,进击博战。人在死亡降临时,往往有超乎异常的生存动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大伙均知已无退路,个个状若疯虎。将士们奋勇杀敌,顽强拼搏,杀得天昏地暗。战至胶着之时,抚戎将军张阆,率领金城军正好赶到,士气随之大振,两军夹击羌人,一鼓作气,奋勇杀敌,大破敌军,斩首数千级,安全返回凉州。
  这一次赴难之援,张寔玩的跟迷魂阵一样。
  韩璞执行张寔决策,百天峙而不战,直到粮草断绝,才杀敌而回。
  当时的兵士们不解,就是今天我们喜欢读历史的人,也看不懂韩璞当时的选择。分明能早早取胜的一场战争,为何司马韩璞峙而不打,拖而不战,一点没有了往昔的将军风度,敢死敢拼的精神。直到箭尽粮绝,死亡逼到了头上时,才鼓励兵士,决一死战。这个谜,不要说兵士们,就是中层的干将们,也压根摸不清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长安早已陷落,派兵去长安干什么呢?抚戎将军张阆,不是和韩璞一起出兵吗?为何一直镇守在金城,并未出兵。韩璞军到南安,与氐羌苦苦对峙了百余天,张阆才率金城军赶到南安解围。说明张寔有难以为外人道的军事机密。
  众将士不知,张寔这次派兵东进,不便为外人道的目的,压根不是为了东赴国难,而是借赴国难之名,在凉州东部边境构筑防线,防止刘曜西进,而不是为了进长安,打刘曜,也不是为了助力司马保。长安已经陷落,国家已经灭亡,独靠凉州军,是不能起死回升的。
  所以,他派出的一万凉州军,实际是兵分两路,韩璞、田齐带少数凉州兵至南安,张阆、阴预带多数兵守金城一线,构筑了凉州边境的两道防线。帮司马保只是晃子,在南安构筑第一防线,守牢金城第二道防线,防匈奴西进,才是张寔派兵赴难的真实用意。不然,司马韩璞绝不是用兵如此窝囊之人,难道不知道多一天就多消耗一天的粮食吗?正因为这次任务是守,而非打,才坚守对峙了一百多天。直到弹尽粮绝,再无法坚守,才绝地反击,发起了冲锋。
  张寔还给司马保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如张寔“又命令讨虏将军陈安、安故太守贾骞、陇西太守吴绍,各率郡兵,作为韩璞的前锋”这事,就值得我们反复玩味。张寔是凉州刺史,本无权力对这三人下命令的啊。
  再说,陈安本身就是司马保手下的都尉、讨虏将军,能听你张寔的命令吗?只因晋愍帝还拜张寔为“都督陕西诸军事”。这就有军权命令他们做韩璞的前锋了。至于那三人出兵不出兵,张寔并不在意。既给司马保派了三路前锋,又没派半个凉州兵充当先锋,既送了人情,又保存了凉州军实力。司马保不乐意,也有苦说不出。只是苦了司马韩璞,名义上给他派了先锋,其实没有先锋,一切的难只能一人抗。还要他管好将士,团结一心,不能胡言乱语,妄议他的决策,把那些不利于团结的怪异人事传到姑臧,传到他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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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闲言碎语:
杀伐,诡计,一桩桩,一件件,成传说,成故事。历史群像在笔下立体,仿佛游历在字里行间中,也经历了硝烟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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