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华中学迄今有十年。十年里我看到花老师犹如他的姓氏,对花充满别样情愫。
东华中学是南方边城小镇里一所普通中学。花老师在这所学校从教已有二十一年,年纪大概四十五六。他在办公室里放满了盆栽,却又不会让人感到拥挤碍眼,盆栽有开花的兰花,兰花里有君子兰、吊兰、虎皮兰、大蕙兰、春兰、秋兰等,还有只看叶的富贵竹、小叶枫、铜钱草等。花老师利用空间的错落让我们这个办公室优雅精致,让书与植物和人产生共情,生气在这里升华。办公室外的走廊,石栏上筑的花槽种植的花卉就更丰富了,那些花也都是他买来的。而我最喜欢的是几株蓝雪花,花团锦簇,天蓝色的碎花像雪一样繁盛。花老师无论是上班来还是下课回办公室必先倒杯花茶拿在手上,边喝边漫步巡视办公室里盆栽。而我独喜欢走廊上的蓝雪花,常去花老师的玻璃养生壶里倒杯三花茶一边喝一边伫立蓝雪花前,看它蓬勃生机。
在花老师任班主任的高三(五)班教室外走廊石栏上的花槽里同样种有三株蓝雪花,教室讲台两侧是一米五高的层架,上有学生从家里带来的课外阅读和养的多肉植物,有盆景型的,有单头的。有会开花的,有不会开花的,总之走进教室令人心旷神怡,特别舒服。但是学生们未必总是像棵植物花卉,只要你施肥浇水防虫到位,花草就如你所愿静绽鲜妍。学生不会,我是语文老师,六班的班主任,四班、五班的语文任课老师。高考还剩两个月,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学生精神压力毋庸置疑是十分大的,但大也是没办法,那天周六下午我布置了一张古文试卷,一张阅读理解试卷和一篇作文。周一交回的作业一半都不到,我不知道五班学生们都干什么去了,明明四班和六班同样份量的作业都完成了。我把这事说给花老师听,花老师说他去了解了解。花老师虽说人到中年,身形面孔一点不输《流星花园》里的花泽类,帅气哥哥一枚,但更加儒雅。
帅气加儒雅哥哥做事似乎并不帅气,把这事足足拖了两天才告诉我说其实根本就没啥原因,学生们集体翘我的作业是因为我不人道,说我是个狠心女人,其他每科只半张试卷我两张试卷还外加一个作文,这是让他们未战先捐躯的节奏。听到这话我心理很不舒服,竟不知道其他几科老师只布置那么少的作业,这不符合他们平时作风啊,我咋就没事先问问这事?这事翻过去后不久,五班多了许多用干花制作的标本,附古诗词兼赏析,半张A4纸大小。这点子无疑是花老师出的。他让学生休息时去收集落花,教他们制标本。不得不说生物老师就是生物老师,花老师植物学真是十分精通,教学生不仅学了植物知识又教了美学,还顺便给了我一个人情,让我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讲台上一张由几种花和叶组绘出的《沁园春.长沙》:鹰击长空,鱼翔见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刹那间的眼睛濡湿,是学生们的微笑,一个学生站起来说老师怎么样,青春在我手,革命由我做主。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我噗呲一声笑,回:我为燕雀不够你塞牙,上课。
再下课回到办公室,语文课代表跟在我后面送上那个周六未完成补写的作文放在我台面上,随后在我拿杯前抢先拿了我杯去花老师的养生壶倒三花茶。她看着养生壶里的杭白菊、玫瑰花、梅花有好几秒才一边倒一边同我说:“您知道花老师为什么这么爱花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但想想说:“因为姓?”
“不是。”课代表摇头,她是个好看的女孩子,高挑,眉眼弯弯。
“再猜!”
我摇头,一面说,不猜,你知道告诉我,一面接过装满茶的茶杯,喝了口茶,身心通透。
课代表说:“您是语文老师本该更有一份浪漫旖旎之诗意之心才对啊?”
我不解瞪眼瞅她。
“静待花开。花老师说等待花开,看花开是个劳动的过程所等待的结果而拥有的恬美心情。”
啊,原来这样,我竟白同花老师共事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