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他是一尾鱼,迟早干死在她的水塘里。
她还很年轻,二十几岁。可是,在他看来,她早已干涸了。
在大荧幕上,她的脸上带着光。她很会演戏,根本不用说话,仅仅靠眼神就画成一个个活脱脱的时代女性。荧幕上的她,比真实更接近真实。
他对她的爱慕,很快转成了厌恶,虽然她如此年轻,正处风华,人人叹羡。但此刻在他眼里,生活里的她像个垂死的蚕,自顾着吐丝结茧,想把自己困在她的茧里。
二、
他醉醺醺地回来。像是一脚踏入烂泥塘。他抓住她的头发。他把她一把推搡出去,她的头撞到了桌角上。
如果她是水塘。她的眼睛深不见底,目光落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尽头。
他吐得污秽满地。常妈进来打扫。他嘴里嘟囔着,咒骂着那该死的水塘。
每晚,她要一粒安眠药。已经三个月了。从上个月圆之夜,到这个月圆之夜。虽然雨,一到月圆之夜就会下,不停地下。
他又醉醺醺地回来了。她木然地坐着,望向一个虚无的空洞。
三、
当他的手又伸向她的头发。“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雨夜里,有人抛下这句诗,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听见常妈正在驱赶一只避雨的猫。
她抚摸着自己额头的伤痕。这不是第一处伤痕。她的身上也满布伤痕。如那细雨,密密的,却完美地掩饰在层层的华服之下。
常妈服侍她睡下,叹了口气。周身散发酒气的他,一直清醒地,不停咒骂水塘。
四、
她在死给他看。他烦躁地想,真麻烦。
于是,深夜里,他把她送到一个又一个紧闭大门的医院。
她到死都在死给他看。自始至终,从吞下药片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没说过一句话,没有动过一个哀求的念头。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动用。
而雨,不停地下,直到溢出她的水塘。
五、
他看完她的表演。他认为的表演。他长长地吁着气。
他,早就轻易地,从一个水塘跳到另一个水塘。
这个技巧,在遇到她之前,他早就娴熟了的。当时,她轻蔑地笑过。
这就是那个雨季,月圆之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