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与吃醋的逻辑选择

作者:午禾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5-26   阅读:

  
  杜康发明了酒,他的儿子发明了醋,如果说前者出于偶然,后者就有“研究”的成分。这两种液体是不是天然的伴生物,需要去实验室捣鼓证明,但酒里面没有醋酸,醋却能把人喝醉。小时候和小朋友打赌,谁如果能喝掉半瓶醋谁就是黄继光,结果赢了伙伴醉了身体,那种迷迷瞪瞪,天旋地转,烧心掏肺的感觉后来才知道是喝醉的表现。
  酒的主要成分是乙醇,醋的主要成分是乙酸,炒菜的时候都可以放一点。酒喝大了寻点醋喝下去是酒鬼们常用的民间解酒偏方。在酒桌上经常能看到龇牙咧嘴的酒痞子四处找醋往开水里面倒,一杯灌下去看起来舒坦了不少。
  其实从二者的运用方式上也可以看出来差别:酒要喝,醋要吃。山东人、东北人、新疆人喝酒是大杯灌,号称“驴饮”,三下五除二就觉得天下是我的了,面色泛光,口气豪横,一时挥斥方遒,剑指天下,所向披靡,搞定美国太平洋舰队非我莫属;南方人、凉州人喝酒是小杯酌,声称“品砸”,南方人起码有窈窕淑女相伴,青山绿水赏玩,不时憋出几句春花秋月的酸词应景。凉州人说是“小酌”,其实是以小搏大,拼上老命灌对方,为了让对方喝掉那几滴想尽了一切办法,划拳、发牌、端盘子敬,装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和你碰杯,自己抿一下,却非要你喝干,看你喝干莞尔大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幸福的人。吃醋却是另一种境况,南方的米醋清汤寡水,怪怪的感觉,缺了一点醇香。以山西为代表的老陈醋醇酽留香,回味悠长,岁月的味道。山西人爱吃醋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我在外地工作时,和一个山西同事经常一日三餐在一起,他不管吃什么都要加醋。做到饭桌子旁边,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寻找醋罐子,不管热菜凉菜,首先在自己的盘子里倒一盘醋才夹菜。他吃米饭,碗里要加半碗陈醋泡,吸溜吸溜吃得我发晕。吃面条也是同样,看得我浑身打颤。“要醋不要枪”的传说是真的。一般人叫服务员是“加水”,他叫服务员是“加醋”,有好几次他把周围桌子上的醋罐子都腾空了,引得老板提着菜勺子从后堂出来查看实情。奇怪的是这样爱吃醋的人却喝不成酒,小三杯就脸红脖子粗,眼睛发直了,甚至对路过的美女都视而不见,让人有亵渎美色,暴殄天物的感慨。
  这两种不同颜色的液体构成了我们生活的主要内容。当然,大部分人酒可以不喝,醋却不能不吃。酒一直以主角的身份登场,频繁地出现在婚丧嫁娶,往来应酬的场合,高兴了要喝,痛苦了更要喝,搞阴谋诡计要喝,庆升官发财要喝,约帅哥美女要喝,唱卡拉OK要喝,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少不了,穷乡僻壤的破饭馆里也少不了,达官贵人家里常备,小家寒舍里常有,这是物理层面的表象。醋一直以一种配角的身份出现,没有哪个愣头青甩开膀子叫嚣着要和你“喝醋”,醋始终默默无闻地站在你身后,助你开胃,帮你消化,给你提味,若有若无,是一种不经意间的离不开,是以“夫人”的身份出现的。所以,“吃醋”在精神层面的表现却是另外一种味道。
  是的,不管高贵与贫贱,一旦染到“吃醋”就没有了区别,却有了千回百转的味道。吃醋的英文表述是“Bejeanlous”,意思是嫉妒,普遍认为始作俑者是房玄龄的老婆,其实只要是人就有“吃醋”行为,上面的英文表述不够准确,确切的说应该是“妒忌”,前者是普遍化的一种社会心理,而后者则是个人情感的表达。《辞海》关于“吃醋”的表述是:“因嫉妒而感到心酸”,现代学术意义上的表述是:“吃醋是一种哀伤的妒忌”,说得人心痒痒,发明这句话的人肯定受过伤。
  早在春秋时代,男人又娶了一房,女人吃醋了:“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当家。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这个南方女子醋意大发,要撂挑子了。还有:“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这个女子知道了男人要娶别的女人,连夜栖栖遑遑地跑过来一问究竟,在水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要安慰自己不要哭,期望负心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更有:“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看来也是遇到负心汉了。其实男人妒忌一点也不比女人差,不过酸文人装得深,或者是选择性不说,感到有辱斯文。当然,像“玛格丽特:我在床上,饭在锅里。张爱玲:你还不来,我怎敢老去。”这样的女人,就得有方文山这样的表达: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不过像冯唐这样的京城痞子,说起这些来就让人坐立不安了:“爱情和感情是不完全一样的,梦归梦,尘归尘,土归土,情人是要梦的,老婆是要守的。黄脸婆永远是黄脸婆,梦中情人淡罗衫淡罗裙,总在灯火阑珊处。可是走近些,挑灯细看,灯火阑珊处的梦中情人也不过是另一个黄脸婆。”明明是一件好事情,结果让他剧透了,该打。
  酒是辣的,醋是酸的,一个上头,一个伤心。造酒的杜康把酒糟子喂猪了,他儿子高塔舍不得喂猪又放了二十一天,结果出来的液体不辣却变酸了,也是芳香四溢。几千年来,醋的工艺时间就是二十一天。“醋”字拆解开来就是酒后二十一天,中国的汉字都是这么来的。西方学者研究表明,一个人要养成一个习惯的时间是二十一天,冥冥之中不谋而合。《易经》告诉我们“逢七必变”,不管是自然界还是社会个人,“七”是一个神奇的数字,人体新陈代谢的周期是七天及其倍数,自然交替的周期也是一样,现在每周七天是西方人发明的,又是不谋而合。
  酒五行属水,卦象为坎,一阳陷二阴,意为困难重重,险阻不断,进固险,退亦险,进退两难,应当沉着应付,静观其变,突破险境,转危为安。这个东西不能没有,但多了上头,会坏事,酒后乱性,酒后妄言,会胡整,但顶着的话也能成事。醋五行属金,如果入药则卦象为巽,飘忽不定,无孔不入,来无踪,去无影,又实实在在能够感觉到,容易迷失方向,找不到归途就暗暗伤心,像极了爱情。
  酒的主要功用表现在交际应酬、催情发飙、偷香窃玉、壮胆胡整上。中国人大小办点事离不开酒,小则组织个场子甜言蜜语,孙子似的往来敬酒,巴结别人;大则就得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提上自己舍不得喝的美酒敲门孝敬别人,兑现“研究研究”的温馨提示。所以好酒具有了一般等价物的货币功能。都说李白酒喝的好,并有“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句留世,这个叫汪伦的是一个富商,他给李白送了八匹骏马才得到了这首最早的植入式广告词,开创了植入广告的先河,并成功让自己留名千载,眼光确实毒辣。当然,那八匹骏马也让李老先生拿来换酒了。酒根据制作工艺的不同,能够分出好坏,李白喝的都是高档酒:“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一斗要十千文,换算成当时的价格,一斗酒值十两银子,相当于三千块钱,妥妥的飞天茅台。杜甫经常跟上李白蹭好酒,他自己只能喝几十块钱的酒,而且喝了上顿没下顿:“早来就饮一斗酒,恰有三百青铜钱”,跟凉州那些写字卖画的水平差不多。杜甫成名是在死后四十年,那些卖字画蹭酒的人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至于酒后恶语相向,出卖朋友,贼胆包天,打架斗殴,甚至引发战争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醋的功用主要是调味消食,三千块钱能把半个酒坊买下来,价格上确实没有竞争力。当然,据说山西有三十年的老陈醋,值个一千多块钱,但你如果提上两瓶醋去办事,保证你前脚出门,后脚就被扔出来了,事情肯定办不成。那个价格的醋可能也就是山西煤老板买,在北京买的整栋楼里每个房间放一瓶,进去的时候拿起来滋溜一口也是微醺的舒坦。这是醋的物理功能。说到“吃醋”,就上升到了精神层面。有人总结了三要素:共有、占有和背叛。谁都有机会,但是一旦被一个人占有了,另一个人就不舒服,心里就泛酸,是一种甜蜜的心酸,有似是而非的“爱意”在里面,之后就会产生妒忌,再发展到嫉妒、仇恨,然后老拳相向,甚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变得不可收拾。如果几个愣头青正好是国王,那就是两国战争,著名的特洛伊战争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个美女而发动的。导火索是海伦,长得太美,姿态太妖,谁都舍不得放弃。最后亲兄弟都会背叛。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喝酒和吃醋有异途同归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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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韵无声   精华:韵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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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韵无声:
吃醋与喝酒本来不搭嘎,可是遇到失恋这种事时,两者又有相通之处。不同的是,吃完了醋不一定哄得好,喝完了酒,最起码可以睡个好觉了。这篇小品文说古论今,撷取生活中“吃醋”与“喝酒”进行了多角度的内涵挖掘,幽默有趣的笔调、老辣劲道的笔力、活泼轻松的语言,完全驱走了阅读的沉闷,表现了作者的闲适心境和生活情趣,读来令人时而发笑,时而大悟。纵观全文,给人一个感觉就是“爽”。原来醋是可以解酒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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