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里,偶尔有阳光透进树林,照在几个小小土堆上的小小花卉上。微风中,它们摇曳着,像是在努力地接受着这漏下来的点点光亮。
它们的叶片细小、稚嫩,淡淡的色彩有着令人心痛的欣喜,如张张柔软的新生儿面孔,绽放着从未有过的人间表情。
记忆里,一只破旧的土担掩盖住她们,小小土堆是她们的父亲为她们堆起,这个狠心男人,将她们送到这里,倚着树木的小小地带,阳光偶尔照到的地方。这人间的温暖抚摸拥抱着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人间的她们。
那时,幼小的我总有种感觉,仿佛看见她们张张稚嫩的脸儿,在树林晦暗的阴影里与我一般地蹦跳着。花香漫溢,没有想象中的悲哀和伤感。如转动的八音盒各部位的小齿健,欢喜声不断地从泥土中传出。每每有这想法时,我又莫名瘆得慌而选择快速逃离。
她们是世俗的祭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时,女婴在没有男孩的家庭,成为幸存者的可能没有保障。特别是已有二三个女娃的家庭里。乡下传宗接代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一个单传的家庭,在几个女孩降生后,后来的女孩便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力。没有人不知道,也没有人去说什么,仿佛这就是一种存在,在村里,乡下,庄稼人的眼里。一种默契般的遮掩。犹如阳光是聋哑人的语言时,我们都能感受的到却不会去传达自己的真实内心。就是说人们感到了某些不公却不会去指证。而在沉默中这些避让却会被美其名曰“理解”和“人之常情”。此时,所有的语言都是虚伪的。一部分会在人们这沉默里回到了自己的思想起点。
从此,那片小树林,成为我们不敢轻易进入的地带。偶尔几个结伴而行,也是绕开它们走过。在那里,在幼小的我们面前,小土堆上的荒草与零碎的花朵显得那么诡异而无措。对它们,我们是既惧怕又怜悯。有时也会幻想与她们结伴玩耍,仿佛能听见她们的声音在唱:“找啊,找啊,找妈妈。”仿佛几个小身影正嬉闹,奔跑,她们呼喊,大声尖叫,做着不同的游戏,穿梭在摇曳的花间、和叶缝偶有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