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五月】我的父亲

作者:粒儿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5-19   阅读:

  
  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天该是我们四兄妹携家带口去蹭父亲的厨艺,顺带给他老人家做寿的日子。
  然,父亲早在一月之前便宣布,他今年不过生日,生日那天,他要去寺庙吃斋礼佛一天。
  今天早晨,我再次电话父亲时,父亲说他已到寺庙,叫我们今天谁也不要打扰他。我还想说点什么,已七十有六的父亲在电话里中气十足的说:“你们别打电话给我,我想要什么时,会告诉你们的。”
  好吧,我历来坚持的是做为儿女唯顺从老人,才是最好的孝敬。
  我也深知,父亲之所以选择在他生日这天去寺庙礼佛,一半基于对我母亲的念想,一半是在为他的四个子女祈福。
  父亲信佛,是从我母亲缠绵病榻那年开始的。对于一个为山区水利事业奉献了大半生的父亲,在我母亲他的至爱被病魔裹挟,从专家到医生都束手无策时,他只好把救赎的希望交给了普度众生的佛。
  只是,我始终以为真正延续我母亲最后十八年生命时光的,是父亲体贴入微的照顾,与一个男人对女人无限的宠溺。正是父亲对我母亲的千般宠溺,我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完全活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出门时是要与父亲手牵手的,是要父亲向她反复承诺来生他们还是要结为夫妻的,甚至向我们告状说,父亲小气只买一个肯德基的鸡腿给她吃,她原本是要吃两个鸡腿的。
  父亲着急地解释,说怕一次买两个母亲吃不完,剩下的不新鲜,等母亲想吃,他又去买,他乐意跑腿。
  瞧着一个扭着身子一脸任性,一个一脸着急地解释,我笑了,谁说夫妻间的感情会被琐碎的俗事消弭殆尽,而我父母四十几年的相依相守,依旧是最初的模样,是在那个小镇水电站院子里,他们手牵手去水库里垂钓的模样;是他们在院子里的樟树下,围棋对弈的模样;更是在生活中的暴风雨袭击他们时,相互微笑应对的模样……
  也因此,我一直相信爱情,相信夫妻间的长久情深。
  喝醉了酒的父亲说,于他的人生与他的儿女们,他已经尽力了。
  是的,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山里孩子,凭借自己的才华与耿直,从大山脚下走向小镇,走向县城,并在县城里扎下根来,他是拚尽了他半生精力的。
  因为父亲善经营的才能,80年代初市里某局的李局长曾是三顾茅庐于我家,想要父亲去他们的二级机构建材公司任主职。但父亲的想法是,逼仄的市区房子,何以容纳得了他上有三老、下有四小的大家庭呢?更何况从五十岁便在我家养老的外公,是一位独断专横、我行我素的老人。父亲由衷的以为城市的喧闹,是给不了我爷爷奶奶与外公归宿感的。
  因此,父亲宁愿在那些人的惋惜与不甘中,选择了县城,扎向还在初建时期的厂子里。
  后来,当我以一名工作人员身份跨进父亲曾经的同事行列时,那个集才华与狂傲于一身的D哥,是一脸崇拜地告诉我,你爸是我见过最有才华、最能写会说的人。你是没见过他与台商谈判的场景,从资金的运作到产品的架构,说得台商只有频频点头的份,我真的好佩服、欣赏你爸。
  我绝对相信D哥所说的话,不说父亲每年的工作总结与报告,在整个电力系统是最出彩的一个,就只说父亲在八十年代初,敢从中央与省城找来百万资金,在家乡的高山脚下开凿千米涵洞、打造万伏线路,让家乡的角角落落里用上电灯,足以说明父亲的开拓精神及深谋远虑的见识。
  在我的记忆里,始终保留着一幅这样的画面,每次父亲带副职去省城或北京的前一天,我母亲和院子几位阿姨就会坐在树下包扎粽子,绿豆粽子、腊肉粽子、红枣粽子等等,各种口味的粽子以各种形状悬挂在树下。这些粽子,便是父亲给支助过家乡水利建设的人的回馈,他说是他们的鼎力相助,才有了八十年代的山区灯火辉煌,才有了农田不受干旱的困扰。
  闺蜜说,你父母的一生足可写成一本书。而我却一直以为是我的浅薄,写不来父亲辽阔而浩瀚的一生,我只能以零碎的文字,偶尔记录下我的父亲以及我的母亲的一些点滴。
  送母亲归山的那天晚上,父亲对我与我老公说,他是不会再娶的,他对我母亲曾承诺了,替我弟弟把两个孩子照顾好。
  弟弟是四化建的职工,长年累月在工地上,弟媳要边上班边带着俩个当时才2岁至6岁大的侄儿。我们能理解母亲的不放心,但我们也无权利去干涉父亲的任何选择。
  但是,父亲再次践行了他对我母亲及我们的承诺,从母亲离世至今,父亲的每日日常是,大清早做好早餐,去弟弟家接来我的俩个侄儿吃早餐,再将他们送进学校,接着去买菜、做饭,等侄儿们来吃中饭。然后,又去买菜送到弟弟家,帮弟媳把饭菜做好后,只等弟媳下班回家吃饭,待到弟媳陪着俩侄儿开始辅导作业时,父亲才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家里,父亲的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我曾与父亲说,其实不用去帮弟媳做晚饭的。
  父亲摇摇头说,不行,她上一天班也累,还有两个孩子要烦她,我能帮多少就尽力帮多少。
  我不知道父亲口中的尽力帮多少,到底是多少与多久。而今,侄儿们已经住校的住校,在学校搭中餐的搭中餐,按我老公的想法再应该是父亲合理安排自己日子的时候了,而父亲又是摇摇头说不放心俩个孩子,依旧一天两趟的不是去中学偷偷看大侄儿,就是去小学悄悄询问老师小侄儿的情况。
  这就是我的父亲,我的这个走在暮年时光中、怡然自得地活在孩子们世界里的父亲。
  敲下这些文字,算是我给父亲今天生日的唯一礼物吧。我虽是我父母唯一的小棉袄,常常因为我的任性妄为,而让表哥们戏称我顶多只能算是我父母的一件马甲,一件给不了他们几分温暖的马甲。
  不管是小棉袄还是几分凉薄的马甲,倘若来生我的父母还能牵手,我祈愿我还能是他们那件不合格的棉袄或者马甲。
  
  审核编辑:许有科   精华:落叶半床
【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深情,在岁月里发酵,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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