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缤纷五月】站在开花的门窗前 
最淘的时候，也是高考临近的时候。一根扎头发的橡皮圈也能有滋有味地玩上一节课。眼睁睁看着教室里别的孩子被解题、背诵和模拟考试折磨得蔫头耷脑，心里又急又怕又恨。沦陷的气氛越来越强烈，晚上做梦都会对着一张力不从心的试卷心跳骤停……醒来任怎么反省、悔过，还是拴不住自己随时跑堂的心。
晚自习前，母亲或语重心长地教诲或痛心疾首地叱责之后，我郁郁的把书包甩在肩头，一路自我讨伐到学校……翻开数学书，微积分里到处危机，翻开英语书，古怪语法都似阵法……前后左右扫视一遍埋头苦读的同学男女，不堪被他们的状态煎熬，灰溜溜地提溜个原装书包跷课了。
不是下课的时间，不敢回家。一个人拐弯抹角到学校背后南酉山南段的下半腰，找个干净又不妨碍视线的坡地，书包当作坐垫。然后随便一本什么书架在膝盖上，开始强制自己温习功课。
初夏的天黑得迟，等到书上的字乌麻麻了，头顶的天空蓝成深暗色，衬得西边一小角天越发透青。坡下几个厂区家属楼的窗户一个接一个亮了灯，我的心思便不知不觉中跟随眼睛的步伐一扇窗一扇窗的，散步去了。
那时候灯具简单，各家照明器材不外乎白炽灯和荧光灯两种。白炽灯透过窗的光有些昏黄，荧光灯的光银白，但因为每家窗帘布料和花色不同，两种光透出的效果会发生变化。远看过去，那些朦朦胧胧亮着各种光色的窗户会让我对窗帘后面的人和正在进行的故事充满想象……住着几口人呢？是俊是丑？殷实逍遥？拮据窘迫？想着想着，不免角色置换，主人家也不知被我挤兑到哪个犄角旮旯了，自己先鸠占鹊巢地过起小日子……
后来，同班梳着《女篮五号》头的凤也成了那个坡地的常客。俩没轻没重的女孩在那个长满青草开满蒲公英花的山坡，数着亮灯的窗户把一个人的想象扩张成两个无极世界，然后互相取笑。有次凤看着那些窗户对我说：我不是喜欢灯光，是喜欢那些窗帘。每家的灯一样，窗帘不一样。
我没说话，因为我也是。
一式的楼栋，一样的窗，差不多的灯，只因为窗帘幻化的色彩，每扇窗才有了不同的意味，让两个懵懂的女孩忘掉手边的课本和逼近的考场，全身心地沉浸在灯光衍生的憧憬中。
多少年过去后，那一幕情景仍在不同的时间段或场所重放。尤其当我面对美丽的门窗、篱墙、院落时，尤其当我站在美丽事物面前，无法抗拒继续深陷的诱惑时，那流动着蒲公英淡淡药香的五月夏夜和它七色灯光的窗口，就会在心底一晃而过。多想撩开那些拂动的窗纱，推开那些雕花的门扉，翻过那些绿蔓缠绕的篱墙……嗅一嗅雅室书香，探一探老院径深，听一听主人家来龙去脉、逸闻轶事……想想都美不自禁。
其实，“想想”就很美了。许许多多此生不能经历不能把握的人事物事，“想想”就足够了。
虽然耽于做梦似的神游远不如践行有趣、有效，但它比践行更具仪式感和美感，更具精神层面的享受。
记得两年前拜访贵德之春，在抵近县城时遇到了一处土墙低矮、双扇木栅门的梨园。远远看过去，满园玉树临风，雪白一片，寂静、绝尘。只有偶然离枝的花瓣，粉蝶般飘旋。飞车叫停，奔过去隔墙喊门却不见有人应门，按捺不住兴奋，踏着树干绑扎的柴门往上爬，直到看清整个园子的高度。
目光所及已兴味索然：夯土墙正好遮挡了园内破旧的棚舍；杂乱不堪的农具、沤肥堆；灌了水的园地被脚印踩踏得泥泞而杂沓……我悻悻然地回到车里。
原是可以预料的效果，却要亲眼目睹了方才罢休。再比如远足山乡时偶遇的很别致的草棚、木屋，实际上多是村寨旱厕。碧树掩映，绿水绕流，即使WC，融入特殊环境也会给人特殊的既视感。
却只宜远观不便近视！
一度热衷于网友约聚的朋友感慨：有的人网聊时感觉很好，见了面连聊天的兴趣都没了。朋友说了大实话，一屏如门窗，我们都把锦绣花朵装饰了最直观的门面，而忽略了精神境界的根基还是俗世俗念的俗人，结果自然是不见以为端然，见了不以为然。
都还记得倾倒一代人的著名诗人席慕容的那件旧事吧，在台湾某大学讲授诗歌时遇到的尴尬——慕名而来的崇拜者云集一堂，欲睹绝世芳姿！见过她本人后大多失意而归，其间更有甚者大放悲声……席慕容叹问：难道美丽的心思只能出自美人的心房？
我想，出错的自然不是缀满花朵的门窗、院墙，更不是推门而入所见的实质，就仿佛我们脸上细描的妆容和凌乱的心情，两个面都很真实。走眼的不是眼睛，而是我们的指望。
指望了，把眼睛看到的事物假定在自己期待的高度，却忽略了真实存在。这就有了窗影婆娑下忘情的夜晚，有了梨雪扑朔中舍我的追逐 ……
窗还是窗，花还是花。指望掉下来，摔疼了心。
站在开花的门窗前，别轻易推开不该打开的门和窗。若有一定要进屋的理由，别让指望跟进去。
2021年5月3日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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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打打给力
粗活，纯粹给征文抬轿的！谢谢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