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本身,和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同样的世界,在不同的人眼中,也是不同的。
我们与这世界的关系,取决于我们看待这世界的方式。
这方式,就是我们无法避开的棱镜。
最具代表性也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个例子,就是史书。无论是记录每日起居注的史官,还是后朝官修的正史,首先夹杂进了当时的社会价值观,在此之上,又夹杂进了修史之人的好恶。即使力求使用春秋笔法、平铺直叙和更多的中性词汇,但字里行间偶尔蹦出的一个词,带出的一点情绪,就足以看到事实经过两次棱镜折射后的扭曲痕迹。
后世名人的一次次评注,是第三层棱镜。
为你讲解甚或只是阅读的人,他的好恶,是第四层棱镜。
你的价值观,是第五层棱镜。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经过至少五层折射,即使没有面目全非,也与其本来面目相去甚远。
也许更多的,是黑变成了白,错变成了对。
因此,这世上并不存在纯粹的“古人诚不我欺”。
这世上同样不存在所谓的“感同身受”。
被公认为最客观最公正的那些史家圣贤,尚且不能跳脱出自身的认知局限,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例是,所有的杀人犯,在审讯时,都有充分的理由来阐述自己受到的威胁、内心的不安,以及不得不杀死对方的理由。
没有人是毫无理由去杀人的。
即使他们的理由是多么得荒唐,但在他们眼中,行凶确是彼时彼刻不得已的选择。
一个人若要生存下去,必然要构建一套符合自己利益且逻辑上自洽的价值观,否则他必然生活于他人价值观的夹缝中,精神陷入分裂,灵魂归于虚无,这是人的本能。
也正因此,杀人犯也好,贩夫走卒也好,达官显贵也罢,所做的一切事,必然基于自己构建的价值观,基于自己构建的棱镜。
这是一个显得有些悲伤的事实,但它真实存在。
试想一下,站在你面前的人,他的棱镜与你可能存在巨大差异,但却在日常中表现得与你没什么区别,突然有一天,发生某件事,他随即失控,做出你完全无法想象的反应。
是不是很恐怖?
可见,人与人之间的意见相左、冲突、碰撞、仇视,实在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
认识到这一点,心里也就坦然多了。
但,也正是这一层层的棱镜,让我们体会到那些美好事物的难得,比如知音,比如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