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花开花落

作者:黄尘刀客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3-28   阅读:

  
  李知怡走在一条种满法桐的大路上,春暮的平城法桐才长出小小的叶子,街边有一个花开得正热闹的小公园,她向公园那边望了望心里想,下午带着小豆豆到这里玩一会。
  这是我在这条路的边上扫着污水,单看这条主路真是没什么毛病,大道宽敞笔直,正中的法桐已经有了年头,个个高大粗壮,叶子长大了蔽日遮天的。这条路也就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凤凰路。
  凤凰路的路西是沿着几乎整个法桐大道建的公园,公园三季有花,四季常青,还有很多漂亮的小景,更有很多孩子喜欢玩的户外玩具,是人们闲了喜欢去的一个地方。
  而向东拐就进了一个胡同,胡同的名字十分文雅叫书香胡同,但我可以保证,离了主路这里跟书香没有一毛钱关系。
  离了主路,进了胡同,像是走进了生活的内核,没有了光鲜亮丽的花草树木,没有了别人家孩子的歌声笑声,有的是一座连着一座的老小区,小区门头扎堆的老头老太太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我边扫着门口的污水边叹息着,这个鬼地方,这他大爷的城南就是驴粪蛋外面光。一个城市经济落后的标志有两个,一是饭馆多,二是男人们议论政治多。
  平城就是这样一个城市,大大小小的饭馆一家挨一家挤满了大街小巷,虽然每一家和每一家卖的东西都不太一样,但有一个习惯是一样的,大家都会把桌子搬出来,一桌一桌坐在外面吃。好像毫不在乎这满街涌动的黑漆漆的污水。
  下水道又坏了,路不知道一年要修几次,但这有了年头的下水道还是说坏就坏,完全顾不上这条小街是个小吃街。
  书香胡同的食客们以男人为主,如果是夏天到了,他们大部分都会脱成个光膀子,一顿饭到有一大半的时间在胡侃,胡侃的内容全是国家大事。
  平城的爷们就是这样完成参政议政的,他们大呼小叫的表达着自己的真知灼见,自己对家乡对社会热爱,一顿饭喊叫出的是一腔的热血和满身的傲骨。
  李知怡很烦这群人,每每经过都侧身而过。这群人也真是有空得很,往往中午聚了晚上还会聚,吃得一个个脑满肠肥。
  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李知怡带着女儿豆豆溜狗,狗儿在每一桌间跑跑跳跳摇着尾巴,捡到一块骨头就高兴的啃起来。那是一只溜光水滑的小黑狗,机灵可爱长相却不是很讨喜,头顶上一撮白毛像顶着一朵白花,腰上一条白道像缠着一条白腰带,活脱脱一副吊孝的模样。
  豆豆很喜欢这只小狗,狗是她爹捡回来的,她奶奶很是不喜欢它,说这副长相就叫披麻带孝。人到了这个年纪其实是把生死看得更重了。
  老太太看到这只狗捡骨头就想踢它两脚,她对小狗的诅咒比小狗的长像更接近死亡,老太太恶毒得看着这只小狗,说这只赖皮狗死皮赖脸的不要一点脸,说罢一脚踢开小狗嘴里叼着的骨头。
  李知怡看着磨磨叨叨两眼凶光的婆婆,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只是拉着豆豆快走了几步,豆豆拖着恋着骨头耍赖的小狗,拉拉扯扯的在几桌光膀子的大嗓门间穿过。
  很多时候我都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是谁?千里迢迢把我送到这尘世。也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再有下辈子千万别费这劲了,我该去哪就让我去哪吧。
  我在书香胡同第一家门脸里开了个包子铺,我的包子铺叫香四海,我的门脸每年费用不低,我舍不得雇人,我当厨师,乡下来的小表妹当服务员,我没有女朋友,没有什么业余生活,我和小表妹天天被这个包子铺累得要死要活,但我还得做下去。
  不是吹的我的包子真的是很香。说实话有人说包子里包进去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肉,那要能做出好吃的包子才怪了呢,包子上锅一蒸,肉汁流出来,如果不是上好的鲜肉是无论如何也出不来那股鲜香味儿的。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少了。人人都说吃我的包子就得合着眼瞎吃。我已经佛性到了你只要给钱买包子,你说什么都行,我不跟你争辨的地步了。
  我知道那个女人叫李知怡,是因为她老是在我店里闲坐有时还会打电话。她几乎每天早上都不在家吃饭,而是到我店里吃两个包子,每天晚上下了班也不直接回家,而是在我店里喝杯酸梅汤。
  她早上赶时间可以理解,晚上下了班不直接回家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她也不点别的就是一杯酸梅汤,可能也喝不完,但是看起来很平静很舒服,好像是在这磨几分钟时间很是神清气爽。
  我很理解一个这样的女人在外面消磨这么几分钟的深刻含义,如果不是她太累了,在家里还没法休息,她是不会选择在我这,这个时不时门口冒污水,外面还经常围着一帮光膀大汉的小饭馆消磨时间的。
  我很庆幸,我盘下的这家店以前是个咖啡馆,全部的家具半卖半送的我收了,装修经费也实在有限,所以没大动只是去了咖啡主题的宣传画后实在太空,我把我小时候学画画的习作挂上去了,一分钱没花,看着到像是挺有品味。
  光膀大汉吃凉菜喝啤酒都在外面,到了一早一晚,店里到是显得整洁安静,我有时没事了坐在李知怡常坐的那张沙发长椅上,抬头看到的是我小时候临的一幅山水,远山近水,层林叠翠,心中确实升起了片刻安祥。
  于是我下了回血本,把店里的塑料餐具全换成青花粗瓷的了,拿着一个青釉描花的粗瓷杯子,倒上一杯深红色的酸梅汤,看对面墙上那幅山水画,别人看到的可能是寒酸,但我感觉这一切搭配的恰到好处。
  换了餐具后,我的店里生意明显好了些,我和表妹忙不过来,请了位大厨和包包子、涮碗的阿姨。
  五个人一起干这个包子铺,费用大了些,我却真的轻松了点,趁着这个机会,我锻炼锻炼,于是经常去大道对面的公园跑步。
  公园里有一棵开花的树,开始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觉得它像一把花伞,一场风过,伞上的花会一朵一朵的飘落,就像下了场淡粉色的雨。
  我在那棵花树下乘凉,李知怡带着边跑边唱的豆豆从小桥上走过来,豆豆手里拿着一个泡泡机,一按按钮,就会喝一段歌又喷出一串大小不一的泡泡。泡泡机的样子是一个装饰精美的魔法棒,豆豆大声喊着巴拉巴拉变身,吹出的一串泡泡在我眼前变成一道五光十色的幕布。
  我眨了眨眼睛,这一对母女就这样从我眼前飘过了。
  于是我更爱到公园跑步了,跑上几圈就坐在那棵花树下乘凉。那是一棵很大的花树,我不知道它到底是棵什么树,只是满树都是小喇叭似的粉花,这个树冠好像又大又圆的一把伞,重重叠叠的绿叶间,粉色的花朵像星星闪闪烁烁。
  这棵树在半山腰上,坐在石凳上我能看到公园的一切,我从来没见过像豆豆这么可爱的女孩,她仰着小脸,粉粉的像颗珍珠,黑闪闪的眼睛望着头顶的风筝,风筝是只小燕子,被她拽的小翅膀一煽一煽的抖动。豆豆跑得太快了,像个小兔子似的,李知怡跟在她身后,跑得有点吃力了就喊,豆豆你停一停啊。
  豆豆没有停反而唱了起来,“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一只粉粉嫩嫩的小手在小脸边比着兰花开放似的动作。
  轻风吹过,我的头顶摇曳着一树淡红浅粉的繁花,这眼前的景色,眼前的人是多么美好啊,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唯一的关系是那个叫李知怡的女人,每天早上在我店里吃两个包子,一个猪肉梅菜,一个香菇油菜,每天晚上喝一杯酸梅汤。
  那一天我头也不回的离开那棵开花的树,任树下山脚,花开烂漫,任草地小径上奔跑的女孩子欢笑如天使,任蓝得透明的天空上渐渐升起点点纸鸢。
  也许是因为李知怡喜欢喝酸梅汤,所以后来我熬酸梅汤就格外用心,多加了几味料,汤汁红亮,酸甜醇香。竟被人一传十,十传百,说我熬的酸梅汤用的是宫里的秘方,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那一阵说起来好笑,夏天还没来,天却早早的热了起来,光膀大汉们还没来得及脱得光光溜溜的,对瓶吹的啤酒瓶子旁边却都摆上了一个粗瓷蓝花杯里装的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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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精华: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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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小刀已有些日子没磨他的刀了。偶尔舞弄几下,那把没磨的刀也跟他的人一样,有些心不在焉。但今天,我敢保证,小刀的刀跟前些日子不太一样,我的意思是正在进入“状态”中。老实说这篇小说的精神内核我吃得并不准,不知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散文化小说”?但我认识这是一种叫“碎片式”的手法。通过“我”这个包子铺老板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表现了下层市民生活的常态,特别是一个叫李知怡的女子的一边挣扎一边轮陷的婚姻生活的常态。


我来评论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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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11

  • 花落无声

    刀客依然宝刀不老!这个真的用心了。赞,送花花

    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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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可不是呢,努力并很累的生活,并不是一切就会真的好起来。公园里开了又落的不知名的树,知名的街道,不知名的人物,生活时常会出污水,也是无奈。

    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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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燕语千千

    欣赏,学习,问好!

    2021-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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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当然,如果作者能站出来探讨、指正一二,当不胜荣幸。方不辱我今后使命。

    2021-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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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尘刀客

      @欧阳梦儿  情节呢就是我这个包子铺老板,观察李知怡的生活等等,这是没有问题的,但内核是对人世间种种无奈的生存状态厌倦与悲悯。比如说“我”开始特别省,不装修不用外人和表妹一起经营这个小包子铺,而后呢发现李知怡爱看墙上的一幅画,换了餐具等等生意好了一些,又招来了新人,这样我能轻松一些,还会去公园跑步,发现李知怡喜欢喝酸梅汤,就改良配方,小小的一个进步又赢来了生意的进一步兴隆,但是再好的生意也敌不过原材料的涨价,就像李知怡辛辛苦苦最后也没守住自己的家一样。爱的力量能给人带来进步的动力,而尘世间种种不可预知的阻碍却如同年久失修的下水道不时的反污水一样,从没停止到来。我不会同情李知怡,因为我就是李知怡。在几百万人同时孤独生活的城市里里,一回头,个个都是李知怡。

      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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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黄尘刀客  挣扎与疲惫……我觉得这就是俺这等老百姓生活的常态。不算离题万里。给自己发个安慰奖

      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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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黄尘刀客  作者是最熟悉作品的人——疲惫和厌倦,与我的按,意思相同,但表达更到位。很高兴能有这样的互动与探讨,让我理解更深刻了一些。

      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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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欧阳梦儿  悲悯,这是关键,我没想到。或者自认为是底层人民生活的常态,便看成了理所当然。如此,欧阳是未觉醒中的人,而小刀是觉醒中的回归者。

      2021-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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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欧阳梦儿

    这个按写得很忐忑。
    欢迎有识之士讨论。
    感激涕零。

    2021-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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