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愿得花开与花落

作者:帘外落花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3-14   阅读:

  
  蓑衣岭是一个地名。电脑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与“蓑衣岭”有关的断头文字,对我来说是不常见的。说不清是往事过于厚重,还是笔力不够。每次谋划好开篇,写到半拉子,心底便空了。
  如唱歌起高了音,花开无果。
  去年,徐杉主席成功申报“抗战乐西公路历史价值与文旅融合保护利用研究”课题,有幸成为课题组一员。跟着课题组先后去了石棉、西昌,又到腾冲、息烽等地,第一次正面接触和感受“二战”与家国民族的关系。但我对二战情况所知甚浅,行走又匆忙,只在心底有了个印记。这事一晃过了快一年,工作组成员人事多变更,没想到部长会安排我牵头课题组报告本土部分。
  没有写过这么专业的材料,历史知识也是一知半解,写起来颇为吃力,只好找擅长写报告文学和新闻专题的云仲兄帮忙。云仲兄恰好对百年大瓦山,威尔逊和贝伯尔那部分史料有过深入地了解,早期又介入印开蒲先生对大瓦山和“阳山江道”的调查。经他润笔和补充后的报告,深度和厚度皆得延展,历史脉络得以清晰显现。作为课题仅有报告还不够,还得有多方印证,为了更全面地寻找到佐证历史的见证人和亲历者,我们先后又做了多次田野调查。
  几年来,除了和云仲兄他们几个到大瓦山踩点,找“阳山江道”旧址、寻找威尔逊百年前的拍摄点。个人也自费去罗目古镇、皇木、清溪古镇等地寻找历史触角,最远到西昌樟木。即使如此,蓑衣岭仍然写不好,再把乐西公路沿途拉进来,更觉力不从心。
  蓑衣岭地处永胜乡五池村(现瓦山村)与汉源交界处,海拔2800多米,与大瓦山3236的高度比起来,稍微低矮一点,但它曾是历史上金口河通往异乡唯一的茶马(盐茶)道,衔接雅安、眉山、乐山和大凉山四地人员往来与物质运输,再往里走还联系着康藏与滇缅。地理位置可见重要。因此它也是史迪威公路北线——抗战乐西公路一个重要地标,是乐西公路最高点,也是筑路时最困难和最艰辛的一段。曾在一篇没备注的资料上看到,诸葛亮七擒孟获就发生在蓑衣岭,从地缘来说也有这样的可能,但作为史料仍以严肃为主,仅做题外话闲聊,没有落笔成证的意思。
  据《乐西公路》书中亲历者讲述,当年仅修蓑衣岭一段,死亡民工3000多人,一夜冻死、饿死民工200多人……。
  外公年轻时曾是来往蓑衣岭的“背夫”,去峨眉罗目背盐、蜡、丝绸等物质送到汉源的清溪,再把花椒、核桃等背回来,来回一趟要走好几天。沿途崇山峻岭,阴晴难定、野兽出没,最难的是还要应付各种不清静和讨生活的人。承受的磨难,难以尽述。五池村年近百岁的童连珍不止一次讲修乐西公路时,她去帮着送米到杨店子,路太烂,一次只能背30斤,还要保丁荷枪实弹保运,不然人和物都有危险。2017年,与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到过大瓦山山腰里的瀑布,山崖里还有解放前土匪依山而居烧火取暖做饭的痕迹。
  经过一段时间努力,课题报告差不多完成。但资料搜集还需要做整理归档,不详实部分还要在这个月内补充到位。在U盘里搜索“蓑衣岭”,最早一篇为:《打造旅游线路,乐西公路改扩建》,时间:2011年9月8日,记者:张玉、廖科。第二条仍然是新闻报道:《重走乐西路,瞻仰蓑衣岭》,时间:2012年5月14日。也是我第一次走上蓑衣岭的时间。报道内容:民国时期时任国家交通公路总管理处处长兼乐西公路施工总队长赵祖康先生的两个儿子,和《民族万岁》导演郑君里之子郑大里,三个人在乐西公路通车70周年之际,重走乐西路,到蓑衣岭瞻仰拜祭“蓝褛开疆”碑。
  我是采访那次“重走乐西路”的摄像和文字记者,当时顺手拍了一些照片存在QQ空间。没想到课题资料用到这些照片,用徐杉主席的话:“这是我与乐西公路冥冥之中的缘分。”
  从照片上看,2012年5月14日的头天晚上应该下过大雨,因为雨过天晴的城区定然云山洁净、大渡河流畅清幽。在大渡河畔,我遇到散步的赵国通先生(赵祖康长子),征得他的同意拍了一张照片,本想在城区先完成部分采访,赵老说去蓑衣岭再采访。他很兴奋地表扬城区环境很好,风景很美。
  2012年的乐西公路大部分路段仍然是泥碎路面,部分路段的路基也维持着当年原状。也因为那晚下过雨,才没有遮天蔽日的尘土,我们分坐两部越野车,原区政协副主席艾安清带队,市交通局和区交通局均有领导陪同。沿金乌公路前行,在金河镇金口墩上乐西公路,一路经曙光、桅杆到永胜乡政府,再从花茨上大坪、五池。沿途多次停车,赵国屏先生(赵祖康次子)一次次下车,看路基、看群山山型,在场景里找寻父亲(赵祖康)讲述过的地段。那天的大瓦山青翠挺直,群山碧翠苍茫,云雾绕清峦如行仙境。赵国屏多次感叹大瓦山的风景国外也不多见。
  车过老熊包,从鹿耳坪开始,道路变得狭窄,路面崎岖颠簸,山仞如刀,山谷垂落千米,寒峰上还有晚开的杜鹃,冷杉上挂满树萝,时云时雾。快近蓑衣岭,车上的气氛凝重起来。终于抵达2800多米的蓑衣岭,阳光洒落在这座存留了无数代人血汗的地方,山谷的风幽幽吹拂,望不透的群山逶迤而远。
  那天,“蓑衣岭”碑被一堆河沙掩埋,赵国通先生用手刨了一会儿,露出碑顶,旁边是“蓝褛开疆”碑,赵国屏先生屈身抚摸阴刻的篆书和小字,一个字一个字念诵:“蓑衣岭乃川康来往要冲,海拔二千八百余公尺,为乐西公路之所必经,雨雾迷漫,岩石陡峻,施工至为不易。本年秋祖康奉命来此督工,限期迫促,乃调集本处第一大队石工,并力以赴,期月之间,开凿工竣,蚕虫鸟道……”。
  突然寒风袭来,夹带着湿雾,瞬间蓑衣岭在云雾中,雾中水寒,气温陡然下降。纷纷冷得发抖,摄像机和照相机都没办法拍摄。两位老人在云雾中做了简单祭拜,赵国通先生还拿出了一个纪念当年修建乐西公路的名叫“开路先锋”的雕塑,讲述当年赵祖康先生修路时的悲壮和豪迈,他说这是第二次重走乐西路。
  看着照片,当时的场景再次映现,好在蓑衣岭的风雨来得快走得也快,衣服刚湿透,太阳又露出来,一道虹光出现在山谷间。那次蓑衣岭之行后回来看了郑大里先生的父亲拍摄的《民族万岁》纪录片,更加感慨修路者的民族血性,尤其是一次次读史料记载,中华民族一路走来的不易和英勇超越影像和文字记录。
  余下的搜索便是这些年写的断头文,数了数有过十四次地尝试。蓑衣岭是不好开头的开头,也是不好结尾的结尾。如山岭的风雨来去无踪,与谷中山土层层覆盖的骨殖。只是想把心中情绪讲出来,却在落笔时充满无力感,仅希望得以花开花落的从容,为何难以成全。
  直到徐杉主席牵头做这个课题,我像筑路的遗存物,不得不寻着一些细节,跟着痕迹往时光深处走去。下笔还是那么难,田野调查的口述也无力连缀。这个春天结束时,课题也会结束,若课题是花开,那我的追寻能花落吗?一次次问自己。翻阅着资料,在春天里归拢一条路和一段历史的民族记忆,祈愿花开亦得花落,方能告慰筑路者。
  写到此处又想起蓑衣岭开满杜鹃的山岭和逶迤而远的群山,曾是中华民族抗击侵略的不屈和保家卫国的呐喊。蓑衣岭那段路一直保留着原状,是金口河人对历史的致敬。这个五月,杜鹃花会再开,转转花也会再开……愿得花开与花落。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精华: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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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关于不好写的蓑衣岭,终究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说一下如何不能从容落笔的前因后果。看完了,我觉得也不好写这个编按,还是请各位认认真真地看一下,藉着作者说的课题、历史和照片,用大脑连缀起你所能感受到的蓑衣岭吧。终还是希望能得偿所愿,五月,花会开,愿得花开与花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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