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乱了季节,柳府后花园的荷塘迟迟不肯醒来。嶙峋的假山之后,柳琴与宋一剑相对而立。
琴妹,老爷对我有养育之恩,又给我一身本领,我不能负他。
父亲只不过想用我来博取皇上的欢心,以弥补他犯下的过失,你难道没有一丝怀疑?
琴妹,其实那日你与皇上巧遇,便是老爷一手安排。宋一剑此话一出口似有些后悔,忙扭头侧目。
原来如此,我只知其一却不知这其二!柳琴冷笑几声,身子一晃,几乎跌倒。
对不起,琴妹!宋一剑轻轻搭手扶住柳琴,一切都已成定局,如果出尔反尔,或者我们私奔,会给柳府招来灭门之灾,你可又想过?
他何尝顾忌过我的感受与生死?
琴妹,即便不入宫,你我也不会有结果。
一剑哥,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我......
我宁愿死!
琴妹,千万别犯傻!你我注定有缘无分,如果有来世,我再还你一片痴情。宋一剑长叹一声,黯然离去。
柳琴痴痴呆呆地望着宋一剑的背影又悲又恨,泪水如断线的珠子。
月余后的一个深夜,柳琴和衣在床,仍无半点睡意,忽听丫鬟香儿“噔噔噔”上了绣楼。
小姐,小姐,宋公子走了!
柳琴翻身下床,急问:走了!去了哪里?为何?
跟随朝中一位官员去了西域,三年五载才能回来。
当真?
当真!我亲耳听老爷讲的。
一剑哥,就算你我有缘无分,但此去路途遥遥,归期不定,且艰险无比,你为何狠心不辞而别?柳琴泣不成声,又跌回了床上。
一夜无眠,但等天色亮起,柳琴妆未梳便下了绣楼,直奔厅堂质问父亲。
柳老爷看女儿如此失态,大为恼火,不辩不解,厉声勒令几个下人把柳琴架离了此处,锁进绣楼,不许踏出半步,择日进宫。
进宫之日步步紧逼。柳琴以泪洗面,茶饭不进。
沉睡的荷塘最终还是铺满了翠绿,几个花蕾从挤挤挨挨的荷叶中努力探出了尖尖的小脑袋,细看,竟有一茎生双蕾。花开并蒂,实难一遇,似在安慰绣楼上那个伤心人。
一剑哥,你太傻了,难道你去了,我便能......柳琴倚在窗前,对着一塘勃勃生机喃喃自语,君已去,谁与并蒂?花开花落都是无情!也罢,出淤泥而不染,纵使皇家又如何?
尽管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寓意又如此美好,此刻在柳琴心中是断肠,是讽刺。
这日三更过,忽狂风大作。柳琴却起身精心梳妆,而后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举起了烛灯。
火借风势,风借火势,再加绣楼上易燃物又多,顷刻间,绣楼便淹没在浓烟烈火之中,几乎惊动了半个都城。
哎哟,我的傻闺女,一剑他并没走,是我,是我....唉!柳老爷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着下人,埋怨他们手脚太慢。柳夫人则在一旁哭昏了过去。香儿几次想冲进去,几次又被浓烟逼了回来,只恨自己不能肋生双翅。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时,一个熟悉而矫健的身影掠过众人头顶,毅然决然地冲入火海。满耳都是“噼啪”之声,绣楼眼看就要坍塌。浓烟滚滚中,宋一剑辗转腾挪跃上绣楼。
一剑哥,你说过,若有来世......哈哈......柳琴伏在地上大声地咳嗽着、笑着。
琴妹!我傻还是你傻?宋一剑一把将柳琴抱起,刚要转身下楼,一根横梁忽然断落。宋一剑感觉不妙,躲闪已来不及,只好把后背迎了上去。
此刻大火已渐渐被控制,几个下人冲上了绣楼。
柳琴跟宋一剑终究保住了性命,然而,一个花容恐成昨,一个矫健恐难再。
次日,柳老爷胆战心惊地入宫请罪。皇上虽有怨气,却已听闻柳琴与宋一剑的生死之爱,不免感慨。一道圣旨驾临柳府,皇上钦赐佳缘。
佳缘?为救大火,荷塘的水已干,那一塘将开的荷花被昨夜的狂风摧残殆尽,似乎这也是它们给出的答案。
重新给一片狼藉的荷塘注满水,人们才发现那茎并蒂莲竟然还在。本就是罕见的并蒂莲又奇迹般的幸存下来,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几乎众口一词:天意啊!
还有传言入柳府,说是并蒂莲可治愈小姐容貌。卧在床上的柳琴听后坚决反对:就算真有此效我也不会答应,何况是传言。大火狂风都没能摧毁它,就让它安安静静地相守着开,相守着落吧,也不枉它一番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