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我只是做了个与你有关的梦 中午，穿过窗户玻璃落在办公桌上的阳光，真的很好。
或许是因为阳光吧，竟然让我生出几分空旷与静寂感，而你正坐在落满阳光的阳台上编织毛衣，一如往昔，也一如这份静寂。
其实，你只要坐下来，必定有毛线在你手中翻飞。自我记事起，便是如此。
我认定，织毛衣是你此生唯一的喜好。
黄色与红色的毛线，在你手中勾来绕去，你还时不时捏着半成品的毛衣在我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
此刻的我，竟然温顺得像奶奶脚边的那只猫，任由你比划。
你喃喃自语，好看，红色与黄色交织个桃心领好看，很适合我女儿。
我想说，红色与黄色太艳了，我都是孩子妈了，不合适。
但是，我没有说出口。继续任由你比划，我真的好温顺，一点也不是往常的我。
若在往常，我可是要与你顶嘴，唱反调的啊。
你再次将红黄两种色彩的毛线，搁在我脖子上比划。
你说，真好看，我女儿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我竟然冲你一笑，完全没有往日的剑拔弩张。
天知道，平素你要这么说，我肯定是一脸鄙夷地怒视你说，好看个鬼，你织的你穿，我才不要呢。
但这回，我没有，温顺得胜过奶奶怀里的猫。
或许是与此刻满地灿烂的阳光有关吧。
我得加紧织，过小年我女儿就有新毛衣穿喽。你一脸微笑地拍拍我头顶说。
你是很重视每个传统节日的。总会在节日前一周，请来做缝纫的刘师傅，给我们四兄妹缝制新衣服。
待到节日那天早上，你给我们四兄妹从内到外换上新衣服，而后摸摸我们的头说，去，玩去吧，节日是给你们孩子们的。
还会捎带一句，别把新衣服弄脏了哦。
我是偏要弄脏的。等到你来找我时，我的新衣服上不是粘着泥巴，就是枯草，包括头发都是。有时，甚至口袋扯掉了，裤子的膝盖上磨出了洞。
你很心疼。我就是想让你心疼，我还想你大发雷霆。
你没有，你只是红着眼圈，摸摸裤子上的洞，叹口气走了。
我落败如李伯伯家的小花狗。
我已经第N次，把李伯伯家小花狗尾巴绑在桃树根下。
都是因为我，你已经给院子里十来户人家弯腰鞠躬第N次。我哥说，幸亏只十来户，倘若住户多，妈妈的腰要被你折断去。
我噗呲一笑，我似乎很喜欢看你涨红着脸弯腰鞠躬的样子。
爸爸要打我，说再不打，怕是成不了人。
被你拦住说，慢慢来，她会懂事的。
哈，你在等我懂事，我偏不。
而此刻，坐在你身边的我，亦如你口中李伯伯家女儿的模样，乖巧、懂事。
我想，大概与奶奶说的那几句话有关吧。奶奶说，你妈妈的毛衣烂了好几个洞，都舍不得换新的，你却喊剪烂就剪烂，你以为你妈织件毛衣容易啊，上要照顾我与你爷爷外公三个老的，下要照顾你们四兄妹，还要教书，你爸又每天得出差，你妈不容易呢！
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刚剪烂一件新毛衣，我是要一件纯黑色毛衣的，可你在黑色上面自作主张的添了几个红毛线图案，我当然要剪烂。
我喜欢黑白二色，你却总喜欢以五彩斑斓于我，你说女孩子就该像五颜六色的花朵一样。
奶奶还说，你会后悔的，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后悔的！
我会后悔吗？我憋憋嘴偏过头时，看到了你眼角的泪珠，不过，你动作很快，不等泪珠落下，你双手一抹，躲过了奶奶的双眼。
此生，我好像记得包括这次，你一共落过两次泪吧。只是最后那次的泪水从你眼角滚出来时，你已经抬不起双手去拭擦了，医生说你已脑死亡。
我一直没有明白，医生说你脑死亡，但为何在我俯身唤你时，竟然有泪水从你眼角滚出来呢？
但是，此刻的我真的好乖巧、好温顺。而且，我还想伏在你膝盖上，就着这满地的阳光。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想伏在你膝盖上，在阳光满地的时候，在你坐在阳台上的时候。而后，长长地做个一个梦，一个与你在桃树林里漫步的梦。
并且，我还会给一个你一直想要的乖巧、温婉、柔静的女儿样，挽着你的胳膊在风起花落中漫步。
我慢慢地挪动身子，想将脑袋搁在你双膝上，阳光真的很好。
哦，我还忘记告诉你我已经不喜欢冬季了，尤其是飘雨的冬季，因为它总会无来由的勾起我的眼泪，尽管你常念叨四季是老天爷赋予人类的厚礼，每个季节都值得欢喜和拥有。不过，今天有阳光，还有你，我似乎又开始爱上了这个季节。
我的脑袋刚触碰到你的膝盖，你突然站了起来。
你说，不行，得添个白色毛线，我女儿最喜欢白色。
你走得飞快，全然没有重病缠身的模样。
不等我把那句，妈，只要是你织的毛衣，不管什么颜色，我都喜欢的话喊出来，你已经转身不见了。
你去哪儿了啊？妈！
我大声呼喊。在喊声里，阳光消失了，阳台也消失了，替代的是无涯而荒凉的旷野。
妈，你在哪里？
置身于旷野中的我，狂乱呼喊。
当泪水蔓延到脖子时，我才明白，哦，我只是又做了一个与你有关的梦，自2013年的冬夜你离开开始，我再次做了这个梦而已。
此刻，阳光已从办公桌挪上了百叶帘，依旧灿烂满地，窗台上的绿萝冒出的新芽，在宣告又一个春天开始了……
审核编辑：墨斗鱼 精华：花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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