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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

作者:墨斗鱼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1-01-16   阅读:

  
  二十年后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名小学教师。
  那天,我刚给四年级孩子们上完语文课回到办公室,办公桌对面的玲子告诉我,又从镇小学调来一名男老师,要教六年级的语文。我一边和玲子搭着话一边用电脑准备着第二天讲课的课件。语文课文上的东西,对于那些思维活跃的孩子们,已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我必须把课外延伸的功课做足,尤其是平时教科书之外的相关国学经典,一定要和孩子们共鄉。这些东西,大到思想建树,如何同别人和自己家长相处,小到经典故事名言名句,让孩子们了解甚至了然于胸,才是我这个语文老师应该做到的。
  再一抬头时,见教导主任已带进来一个人做着介绍,也就是那位刚调来的语文老师。主任当时说的什么话我已记不太清,带给我震憾的是那个人,竟是我小学四、五年级的班主任王江老师,此时王江老师也发现了我,四目相对,百感交集。我和老师打过招呼,他略微愣神后恢复了常态应答着也和办公室的其它语文老师打着招呼。此时,我记忆的闸门被推开,一发不可收拾。
  上小学四年级时,刚从滦师毕业的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男老师成了我们班主任,教语文,他就是王江老师。个子不高,白净脸,当时穿一身绿色的确良军便服,戴一顶绿军帽。他当时因离家远,住在学校分配给他的宿舍,他在教室来回走动时,我们偶尔会闻到一股雪花膏香味,那是从他脸上散发出的。
  那时的我们,对所有老师充满好奇。曾经因为去接一名女老师,全校师生共同出动走出两里地一一老师对我们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因为王江老师住宿,班上几名男生,常去老师宿舍玩耍。
  我小时特别胆小,徒长了个大个子,在学校挨欺负是常有的事。那时的我们生活单调,一次冬天大伙聚集在教室外晒太阳,玩挤人游戏,我被挤得头撞在窗台上摔倒,头上磕出一道口子,班主任王江及时出现制止了大家,并给我上了药,用纱布做了简单包扎。内向的我,当时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内心尽是无助,对老师也油然而生出感激之情。
  四年级的时候,我的语文、数学成绩都慢慢提了上来。语文课上举手回答问题的时候越来越多。那时老师对大家特别严,不听话的男生被罚站,或老师用摘下的帽子冲男生脑袋狠狠抽几下,以达到杀一敞百的效果,课堂纪律空前得好。一次我语文考了90分,班上另一男生考了93分,班上九十分以上的就我们两个人。王江老师报分之后让大家鼓掌,我和另外一名男生离座去奖台上领试卷。还算热烈的掌声中,我第一次感受荣誉是个什么东西,也慢慢自信起来。
  四、五年级的时候,我的成绩基本上保持了班上第一、二名的水平。王江老师在课堂提问需回答问题的时候,只要我举手,十有八九老师让我站起回答。慢慢的,我不再是被同学欺负的对象。同学们也偶有意见说老师偏心。可王江老师依然我行我素。
  五年级小学该毕业时,县里组织了次作文比赛,王江老师为我报了名,鼓励的话说了不少。我当时心里惴惴的,自知水平不高,也从没看过一本课外读物。作为班里唯一一名参赛者,也有幸享受到了老师“车接车送”的待遇,因为当时父母正农忙没空接送我参加比赛,庄稼人是不会重视和春种秋收无关的女娃参加作文比赛的此类事的。
  作文比赛的地点在镇上,离村里十里地。
  记得那天有点热,老师穿一件白背心骑着一辆八成新的二八自行车,后座和前把闪着银光。那时自行车在农村是稀罕物。
  之前,父亲曾用他那辆红旗牌加重二八自行车带过我几次,每次我都坐在前梁上,却从没坐过陌生人的自行车,不免紧张。老师在前面骑,我猛跑两步跳到自行车后座,可不是蹦不上后座,就是蹦过了差点漏下去。害得老师不得不停住车,用左脚点地,让我先坐上车后座,他再费劲踩下脚踏板前进。我僵硬着身躯直直地坐着,用右手紧紧抠住自行车的后座边框,以防颠簸前倾,栽倒老师身上,或者加速前进时被甩下自行车。
  农村的土路,格外颠簸。尽管我尽量挺直身体,脑袋还是时不时磕到老师脊背上。不由地感到脸上发烧心跳加速。路边的杨树叶子绿油油的,小鸟在树间欢噪着唱着歌。老师全力蹬着自行车,青春的朝气旋起车轮飞奔,过了会儿白背心已经湿透粘在脊背上。老师边蹬车边气喘吁吁告诉我,要多读课外书,阅读量上去对写作文有好处。全班五十个人中,我的作文水平算最高的,但跟外校的一些选手比还有差距。老师还说,语文语文,“语”是指汉语和语法,“文”是指文学,只把生字、生词、中心思想、段落大意弄清楚,只是完成了“语”的那部分内容。“文”则需长久努力。多读经典名著,有助于文学水平的提高。
  进入考点学校的校门时,还差5分钟就要开始比赛了,我急着往下跳,右脚尖先着地,全身落地的瞬间,右角踝一扭,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右腿已不敢用劲。我左腿蹦跳悬着右腿一点点前行,到考场四十米距离已成天堑,又急又痛之际泪珠已擒在眼角。老师走过来半蹲下身,极快速地说了声上来,然后用不容置疑的眼神命令我,趴到他脊背上。我稍微犹豫后趴到他脊背上,老师一阵小跑跑到考场门口将我放下来。
  那次作文竞赛的题目,我早已忘了,只记得我得了二等奖。参加完比赛,一瘸一拐走到自行车后座前上车,老师依然卖力地蹬着自行车往回赶,我看着老师宽宽的脊背,觉得一股暖流儿流遍全身。
  那次作文比赛之后,放暑假的我在家玩得昏天黑地,那时,家里没有课外书,也没条件买课外书。临近暑假结束时,同住一个村的校长拿回几本书绐父亲,说是王江老师从县城新华书店买给我的几本《少年文艺》和一本《三国演义》,母亲拿一篮鸡蛋让校长捎给王江老师,校长说王江老师已被调到了别的学校,只得作罢。之后又有两三次,我收到了老校长转给我的《水浒传》、《红楼梦》、《少年维特之烦恼》和几本《故事会》,也都是王江老师买过之后托他转的。
  王江老师的调走并不妨碍我想念他。甚至上初中以后,我有时会托着腮帮子,满心都是王江老师的影子:王江老师现在还穿那身绿的军便服吗?他家里是怎么一种情况?老师现在是教初中还是教小学?是在哪里教书?离家远不?有时做梦,会梦到老师在他家附近一所学校教书一一这大抵是我在梦中的想象。
  以后的初中、高中,再没碰到一位象王江老师那样关心我的老师。我把王江老师封存在我心里,把所有美好的想象都加在他身上,象一瓶发酵的酒,历久弥香。
  一所普通二本的师范类院校毕业后,我终于成了位老师。我终于有机会象王江老师那样当一位孩子们心中的王——教师了。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在教孩子们识文断字的间隙,也教孩子们人生道理。
  思维从回忆被拉回现实。见到王江老师后,我心中惊涛骇浪,一时竟捋不出个头绪,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我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儿了,而他也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位刚走上工作岗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了,而今的他已四十岁出头,比当年更健谈,也更成熟睿智。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玲子看我发着呆,打趣着我,也传着关于王江老师的八卦:说他当年曾偷偷爱过一个女学生。直到女学生结婚生子之后,他才找对象结婚,妻子是一位农村的裁缝,每天在家里揽些活计挣手工钱,现在有个女儿刚刚四岁。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脑袋”嗡"的一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楞楞地发着呆。谁?他的爱人是谁?是个裁缝……
  周末的时候,我领着七岁的儿子坐公交车回到老家。放下东西,儿子蹦蹦跳跳随外公外婆出去玩,我则遛达到年近八十,早已退休的小学母校校长家中,打听当年王江老师情况。从校长口中得知,王江老师调走后在镇小学教书,我上初中、高中、大学、教书、结婚生子的大致情况,王江老师都是从老校长这儿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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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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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题目虽然叫做《学生》,但其实写的是老师,因为师生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是教学的主导,一个是教学的主题。小说的前半部分,以朴实细腻的笔触,展现了一个可敬可爱、敬业爱生的师者的美好形象,而后半部分,故事似乎来了一个反转,爱情这个线索的出现,起了反作用,让老师先前的形象黯然失色。师生之间的恋情,或者类似本文的这样朦胧的感觉,不是学生的错,而都是老师的不应该,是关乎老师职业道德的一条红线,不能逾越,何况是小学。纯属个人浅见,不妥之处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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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3

  • 西部井水

    问候墨斗鱼,感谢支持小说版!

    2021-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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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西部井水  谢谢老师提点儿。是我构思得欠妥,油梭子发白一一炼得不够!

      2021-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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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墨斗鱼

      @墨斗鱼  一直写不好小说,生活阅历浅,素材少,积淀得不够,甚至有时基调都定不好。不过来红尘,就不怕露丑,尝试着写些。杜撰得不成功也是练笔练脑的过程。最起码不爱得老年痴呆啊。

      2021-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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