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咱们村的退伍兵,在八十年代初可是令人眼气的主,却不知为什么,连老婆也没摊上一个。随着改革开放,以前活都熊样的人越来越活出个人样来,他却活得越来越窝囊。俗话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塌了半边天的他生活中自然风难调、雨难顺。烂豆渣这绰号不知是谁最先叫他的,反正大家都这么叫他,便把他的尊姓大名给埋没了。他的青春就像那豆浆给过沥了,眼下只剩下——烂豆渣。
村委会照顾他去乡镇企业伙食团帮挑水,他挑一担水,伙食团的师傅在墙上划一横,等人家一转背,他就在墙上接二连三地划“正”字,把差事给整歪了。烂豆渣又去建筑工地帮煮饭,从早忙到晚一顿饭也没煮好。为啥?一天煮三锅的米,他和着下一锅,忙不迭的加水再加水,锅里不停的沸,就是不能沥米,最后搅成了一锅粥。打工不顺,烂豆渣自谋生路,寻找来一些罐头瓶汽水瓶加上有颜色、糖精的水在公路边上摆起了凉水摊子。许多路人对此不屑一顾,但正是大热天,有一疲顿的打工仔光顾凉水摊,价也没问,一瓶就见了底,递过一角钱来,烂豆渣甩出一句:“是一元。”骇人一大跳:“抢人不!”"掏钱吧你,否则你走不脱,要不你把凉水吐出来还原……"一副无赖口吻,人家只有自认倒霉。等人家给了钱,烂豆渣倒做起人情来:“兄弟,时下流行买一赠一,咱买一赠九,你再喝九瓶吧,算我的!”搞得人哭笑不得。
这些事不是我故意编来贬烂豆渣的。说他一无是处,那也不公正。比方说村里组里谁家丢了贵重东西家用电器什么的,也就是说遭了贼,都不去找公安而是来找烂豆渣,据说他能让你失物复得,他因此也能混上东家西家几顿好吃喝。其实烂豆渣的这点能耐说白了就那么回事:村里的贼都能在深更半夜出没,而烂豆渣老光棍一条,白天困厌烦了,夜里满村里游荡,难免对贼们的劣迹有所察觉。后来,贼们找上门来:“老王(烂豆渣本姓),上山打鸟见者有份,只要你不捅路子,哥们同发财。”“乡里乡亲的,整凶了不好吧!”烂豆渣焉头耷脑对贼们的合作意向不感冒。贼们火了:“给老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们的刀子可不认黄。”烂豆渣也腾腾地雄了起来:“老子更巴不得蹲班房,吃国家的现成饭。”倒把贼们唬住了,从此村子里安静了下来。
村子里安静了下来,就没有哪家请烂豆渣吃喝了。他依旧明天晚上当夜游神,村子里的青菜萝卜葱花蒜苗有时也被人扯了去,当失主求助于烂豆渣时,他那点道行却一下子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