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多健忘,唯不忘让自己蜕变的爱情

作者:梨涡小篆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0-11-02   阅读:

  
  昨天因为参加国考,我回了一趟昔日的大学校园。考完三门走出教学楼,已是暮色弥漫,头顶微有星光。我索性在校园里走了走,从偌大的西区走到记忆里的东区。无论是操场里绵厚的秋草,还是篮球场上运动的健儿,还是餐厅对面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还是图书馆门前静静伫立的石头像……似乎从未经受过光阴的摧残。哪怕是我曾经住过的女生宿舍楼,依旧是昔日的模样。无非是楼下的洗衣房改成了小卖部。
  我在宿舍楼下站了五六分钟,怅怅地对着五楼中间的窗户。印象里,我当年的床铺设在窗户旁。每天晚上,我都要洗完脚之后爬到上铺,拱进蚊帐里。我的蚊帐里有很多小玩意,或是风铃,或是随身听,或是梳妆镜与言情书,或是零食与糖果。在我的枕头底下,还卧着一本带着密码锁的日记簿,里边密密麻麻的都是少女如如歌、如泣如诉、如梦如雾的心事。我从小就有坚持手写日记的习惯。什么时候停止了?应该就是我的日记被同寝室的女生偷看并公开宣扬之后吧。
  那是最黑暗、最压抑的一段时光。仅仅因为我在日记里对邻班一个男生记录过好感,瞬间成为了一群人的笑话。我性格里多疑、偏激、防范人的东西,也在那个时期里默默滋生。那个年月的我们,多么幼稚和脆弱啊!已是18岁的大学生,对于两性情感的认识却停留在小学或初中阶段。似乎“暗恋”是一个肮脏的字眼,“暗恋”被人得知更是一种羞耻的表现。倒是那些大大方方去谈恋爱的同学,反而成为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羡慕的对象。许是负气,又许是赌气,我有一阵子迷上了网络聊天。我在QQ上加着一个又一个的好友,昏天黑地地逢人诉说着宿舍女生们对我的排挤与奚落。我都想要休学了,因为我丢尽了面子啊!我还把自己在宿舍里被孤立的过往写成了连载小说,网友们纷纷给我留言,安慰我要振作起来,要励志、要上进、要成为更好的自己来反击她们。
  我不讳言我恨同宿舍的女生们。虽然那种“恨”在大多室友心里是无所谓的。她们反感我的,不过是我对于她们的疏离与冷漠,戒备与敷衍。但是有两个室友对我挺不错。有一个女生出自于公道,义无反顾地站在了我身边,陪着我一起上下课、泡图书馆。她把自己的暗恋经历细细讲给我听。她告诉我,当看出她心事的女生“多嘴”地四处传话,害得她颜面大失的时候,我们是一样的心情。好一点的是,她暗恋的男生直截了当找到了她,他给她讲了《将爱情进行到底》的电视剧剧情。
  他说他喜欢男主杨峥的恋爱态度。杨峥爱上了文慧是要为她负责的。杨峥为文慧负责,表现在他尽量满足她的心愿。无论是文慧渴望看海,还是文慧想要出国……杨峥纠结之后,总是愿意成全她。那个女生听了觉得费解。她记忆里的杨峥一直是懦弱的,碍于好哥们雨森,杨峥逃避着文慧的主动接近;当他接受文慧了,又频频因为小事跟她怄气,轻而易举地说分手,后来还把自己搞进了监狱。那个男孩听了,微笑着说:“将来有一天你会懂的……”我听完撇了撇嘴,说借口。那个女生沉默半响,也弱弱地说了一句:“可能是他觉得我配不上他,安慰我的吧。”
  看看,那个时候的我们,头脑多么天真。对待男女之情,首先考虑的是自己喜欢的异性能不能看得上自己。至于钟情的对象有没有内心所爱,我们总是不在乎,也不信任。我们盲目地相信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是感天动地的情怀。一旦被拒绝,瞬间产生对自己强烈的自我否定。这种自我否定还会延续很长时间。
  我的自我否定延续了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我记不清了。其实我在大学时代过得还是蛮开心的。我在大学时代结交的朋友也是挺多的,关系挺长远的。我后来在宿舍里的人际关系也好转了一些。毕竟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谁能真的跟谁记一辈子解不开的仇?走上社会之后更是发现,在校读书期间的摩擦与磨合根本不值一提。又过了好几年,我非常怀念当年的一些同学,一些室友。偶有联系,都发现了彼此在成长里的改变。因为成长,我们谈论起当下的生活,无不推心置腹;因为改变,我们谈论起往事的荒唐,都轻松松做到了理解与释怀。如今的我,再翻阅早年的日记,看到字里行间的口号:什么“挽雕弓如满月”、“忍冻孤吟笔退尖”的孤愤,又或者“人间岐路知多少”、“月明归路影婆娑”的哀怜,再什么“长恨此身非我有”、“秋雨晴时泪不晴”的郁结,除了感觉陌生,就是感觉滑稽……
  真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至于我暗恋过的那个男生,后来过得怎么样?我不清楚,也没打听。在临毕业的那个夏天,他别别扭扭地塞给我一张卡片,让我给他写段纪念的话。我看着卡片上“下辈子,我们还做朋友”的艺术字,无语凝噎:我早已忘记了那段让自己不舒服的经历,他却耿耿于怀没放下。而在我当时遭受着精神重创,忍受着孤立无援的处境时,他如看客般冷眼旁观。我不认为我们能够做朋友。事实上,毕业几年后,他在QQ上遇到我,我也冷冷淡淡地不予联系。
  我从来没有爱过这个人。
  我后来爱过别的人。
  我曾经爱过的人,在这个校园的操场上陪我一起走过,与我对着天空的月亮许下海誓山盟,与我在小树林里上演着韩剧一般的狗血剧情,与我在池塘边相偎相依,诉说着彼此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相信着我们一定能够将爱情进行到底……结果,事与愿违。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满脑子只有爱情,只考虑爱情。
  我只在乎他爱不爱我,我只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爱我。他如果爱我就要像我一样爱他。他如果爱我,少给我一丁点的爱,我就觉得吃亏,我嫉怒得只欲发狂。我们恋爱的那段期间,我是极度不清醒、不理智的。我们分开以后,分开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发现我是那么的缺爱。我把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了他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上,一旦他有一点不如我意,我就觉得被忽视、被抛弃、被拒绝……我就成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我就感觉天塌地陷,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忍不住试探与撂狠话。他需要扮演我的父亲、我的爱人,我的精神领路人……如果他做不到,我就频频说分手。我以为我只要说了分手,他一定会妥协,一定会退让,一定会反思自己,一定会承认错误……结果我们分开以后,分开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发现男女思维是完全的不同。我也逐渐明白了许多年前,那个男生对那个女生所说的《将爱情进行到底》里杨峥对于文慧的感情。
  杨峥爱文慧。杨峥视文慧为心头的朱砂痣,窗前的明月光。可是杨峥活在现实里,文慧则活在自己一个人的梦里。相对比,若彤对于杨峥是成熟的爱,是包容的爱,是无休止地给予他成长的机会,允许他犯错,允许他逃离,也允许他误解自己。若彤没有放弃过杨峥。她没有放弃的方式不是如文慧小女生式的不顾一切、飞蛾扑火,或者藕断丝连,又无能为力。若彤只是笃定了去爱她所爱的人,用不离不弃的陪伴暖化了自卑又孤傲、纠结又敏感的杨峥的心,也帮助杨峥恢复了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想到这里,我的笑容浮上嘴角,泪水却淹没了脸颊。
  十八岁的那个九月,我刚刚进入大学的第一天,曾经对着夜空悄悄许愿,希望我能够遇到一场浪漫、热烈、帮助我脱胎换骨的爱情,无论结果是什么。
  上天如我所愿。
  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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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女孩子的心思陶醉在一场场梦里,男孩子的心思常常考虑一个个现实里。当发现这个现实的时候,青春就过去了。但是青春无悔,如作者所说“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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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这就是成长吧。想必很多人也会有梨涡一样的感触。问候秋安。

    202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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