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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之遇

作者:英沙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0-10-10   阅读:

    我本来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对于鬼神之事莫衷一是。但我半生当中,一路走来的一些遭遇,不由得让我对世事产生疑惑,重新审视这个人世。
  
小人
  由于先天不足,小时候我的身体很弱。那时,我大约两三岁,能记一些事。夏天,我突然就病了,但只是发着高烧,咳嗽,没有其他症状。家里人带着我看了医生,是肺炎。在医院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特效方法,治疗后,便遵医嘱回到了家里。
  吃了药之后,我便仰面躺在了床上,几乎一动不动,因为高烧仍然没退。大家见我很平静,便各忙各的去了,没人再过多地关注着我。
  外婆家是一栋孤零零的住宅,伫在一片菜地当中,冬天和夏天都能听到风呼哨着擦过屋檐和屋角。家里房子六七间,人口却少,就我和外公外婆三人,来往的客人也不多。外公去工作了,外婆在后屋里忙着纺纱,隔着墙能听到纺机发出的叽叽嗷嗷的单调声音。或许是屋檐低矮的缘故,屋子里采光严重不足,加上柴烟的熏陶,墙壁的上部和裸露的横梁都是黑黄色,不要说夜晚的漆黑如墨,白天房间里都很阴暗。当时的电力很缺乏,基本上每天就是傍晚时供两小时的电,为了防止我害怕,停电后外婆在房间里点燃了一盏煤油灯,灯光昏黄,使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象一场旧电影。
  我脸色泛着腊黄躺在一架杉木的旧床上,那床大约一米二左右,床上罩着一幅被柴烟熏得发黄的纹帐。由于要隔避蚊虫,人睡在里面时,纹帐是全封闭的。
  那天下午,我躺在纹帐里,脑中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盯着纹帐的上方,就那么呆呆地盯着。
  突然,借着昏暗的光,我看到,从斜顶处纹帐的一个缝隙中伸出来一个小脑袋,起初,我以为是一种什么甲虫,但不是。它继续现身,原来是一个比巴掌略小的一个小人,它戴着锥形的帽子,尖尖的,个子很矮小,四肢却齐全,沿着纹帐的褶皱走了下来,但它并不接近我,只是在纹帐的边缘处坐下,高高地、远远地看着我。
  正当我揣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纹帐中又伸出一个圆锥形的小脑袋来,很快,它的身子全部出来了,也是一个比巴掌小的人儿。我以为它就是前面的那一个。我的眼睛转到纹帐的边缘,发现前一个小人仍然在那儿。它只是与前一个小人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前一个小人穿的是红衣服,戴的是绿帽子,后一个小人穿的是绿衣服,戴的是红帽子。
  戴红帽子的小人沿着纹帐的边缘,颠颠地往前一个小人处走,虽然纹帐上软乎乎的,也不平整,但它一步一步走得非常稳当,一点也没有要摔倒的样子。两个小人会合后,便紧挨着坐在一起,两人见面,仿佛很高兴,相互交谈起来。它们说话的声音时粗时细,就象喇叭里出现了重叠音,却又不似那么响亮,泠泠地在我的耳边逡巡着回响。我能清楚地听到它们的每一句话,但它们具体说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
  话说完后,两个小人高兴地相互拍起手来,就是你拍一,我拍一,左手与左手、右手与右手互击的那种。一边拍,还一边说话。手拍完了,话仍然在继续说着。然后,它们在纹帐上走来走去,还叠着罗汉,翻着跟斗,比试着谁比谁跳得更远。
  我心里担心着,这两个小家伙这么疯玩,说不定会从上面掉下来,但它们仍然稳稳当当地嬉戏着,就象两个熟谙杂技的小演员,一点也没有怯怕的样子。
  大概是玩累了,它们玩了一会儿,便又坐下来说着话,仍然是嗡嗡嘤嘤,令人费解。大约坐了一刻钟,它们站起来,往来的方向走,走到纹帐顶端的斜角处之后,在那儿隐去了。
  看完小人的表演,我也有些累了,便昏沉沉地睡去,直到夜晚降临,外婆端着饭过来唤我,方才醒来。我心里存着疑问,但什么也没有跟她说。
  夜黑得非常快,夜色象一张巨大的网,从黄昏的天上笼罩下来,把城郊的荒山乱水都网在兜里。夜色中,由于高烧的折磨,我再也睡不着,说着些梦话,外婆把煤油灯的灯芯持拔了拔,又添上些灯油,摸了摸我的额,垫上一块冷毛巾,陪着我坐了一会儿,便睡去了。
  我一个人睡在床上,正无聊时,想不到,那两个小人又出现了,它们这回从纹帐上跳了下来,在我的身边回旋着,跳着一些我看不懂的舞蹈,又从我的眼前飞来飞去,直到我非常疲倦地闭上眼睛。直到第二天天亮,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何时离开的。
  第二天,我以为它们不会来了,但想不到,它们仍然在昨天出现的那个时间再次出现了,仍然在我的床上表演着它们的节目,花样重叠,乐此不疲。
  这是两个什么样的精灵呢?难道,它们就不用睡觉的吗?但它们就是兴趣盎然,我感觉它们在交谈的时候,可能在讲着我的事情,也许是一些好的事情,也许是不好的事情。但它们之间说着的话,我仍然一句也听不懂。
  这样的表演一直延续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我的烧全部退了,身体慢慢地好起来之后,两个小人才突然地不见了。
  后来我给一个阴阳先生谈起过这件事,他说,那个时候,你应该是病得非常厉害,命悬一线,可能一脚就会踏入鬼门关了。这是阴间的引魂童子在准备着给你引路呢,免得你的魂魄在路途上失去方向。
  他的话令我全身起了一种暴寒的感觉。可我想,即使事情确如他所说,那时我可能会死,但引路就引路吧,它们又有什么必要在病床前陪上我好几天,还给我表演那么多的节目呢?
  今天的我,仍然对童年时见到的这两个小人充满了怀念。

  外公
  外公生前是非常喜欢我的。他的死似乎是一种偶然,又似乎是必然。
  从我们家往南,有一条笔直的小路,小路约一米多宽,七、八十米长,能一眼望得到头。那条路大约是人踩出来的,有些高低不平。路的两边没有房子,杂草丛生。
  路的南端,是一户姓彭的人家,他们家的房子在解放前就存在,人称彭家老屋,那栋房子很宽大,灰色的砖墙上盖着黑色的小瓦,隔着一座围墙,挟着小路,遮住了小路往南的去向。
  屋后的北端靠近小路处有一个简易的厕所,就是以前乡下那样,搭个棚子,两块木板架在一个坑上,棚子用一个活动的半人多高的小门挡着,使用不分男女。若里面有人,会在里面拴上门,外面来方便的人叩门,里面便会咳嗽一声,急的人知道了,便不再等,投别处去解决了。不急的,会在小路远处等着。
  外公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都要经过彭家老屋,走那条小路,因为那儿是必经之路。他穿得象赵本山,深蓝的帽子,四个口袋的蓝色工作服,提着饭盒,有时还带着雨伞。路过那处厕所时,偶尔也会进去一下,再回家。回家的时间非常精准,都是傍晚六点半,掌灯吃饭之前。
  那时我已经五岁多了,在我家禾坪中玩耍,外婆则坐着择菜准备晚餐,或者给散养的鸡鸭喂食。我家的房前屋后是一望无边的碧绿的菜地,多年前是祖辈们开的荒,后来收归集体所有。
  那天下午,大约三点多钟,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起风了,象有什么野物在绿叶间穿过,风摇晃着菜地中那些绿荫及腰的灌木似的菜秧,又飞向屋顶上,叮叮当当地敲着屋瓦。鸡鸭们乱窜着,象一群无头苍蝇,有的还跳跃着飞起来。外婆赶紧将它们撵到一堆,关到柴房里去。
  正在这时,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彭家老屋边的小路上,蓝色的工作帽,蓝色的衣服,提着饭盒。嗬,那不是我的外公吗?我高兴地对外婆说,外婆你快看,外公回来了!
  外婆关上柴房的门,转身向着路口张望,可不是嘛,外公和平时一样,在小路那儿出现了,那熟悉的样子,走到哪里我们都能一眼认出。
  我们看到,远处出现的外公走到彭家老屋的厕所处,竟然拐了个弯,直接进了厕所。外婆说,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呢?莫不是有什么事?坏了,我还没有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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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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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几个小故事,像村头大树下,人们茶余饭后所讲的闲话,离奇荒诞诡异,但背后透出的不是对善良的褒扬便是对丑恶揭露。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5

  • 金刚

    人生常常是魔幻的

    2021-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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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英沙

      @金刚  有道理。其实,每个人在各个人生阶段,都有不同的际遇,有欢乐的,痛苦的,怪异的,恐怖的,等等。有些人忘了,有些人却记住了。孰真孰假,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只有自己知道。
      谢谢来访,问好!

      2021-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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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粒儿

    很精彩的小故事

    20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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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英沙

      @粒儿  @粒儿,谢谢你的惠评,问好!

      20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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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英沙

    谢谢编友的推荐,辛苦了!

    202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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