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此情无计可消除 
“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姨娘”，这是我们这里拜年时流行的一句俗语。虽然爸爸妈妈身体不好，妈妈腿脚不灵便，但我们这些晚辈年年都会去姨妈家拜年，毕竟妈妈娘家的亲人非常稀少，常走动的也只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姑姑了。自从我们买了小车后，不管爸爸妈妈要到哪里去，老公都会满足二老的要求，尽心尽责地担当专职司机与保镖的重任，可以说是随叫随到。初三这天，妈妈说想去看看她的妹妹和姑父（妈妈的姑姑已过世），因为小车坐不下，只能派几个代表，于是老公又载着爸爸妈妈和妹妹、妹夫，一起到郊县的姨妈和姑外公家去拜年。
姐妹相见，自有说不完的话语；亲人相见，自是感觉无比亲切。妈妈抚摸着自己一身的新衣开心地告诉姨妈：“这都是女儿为我买的”。姨妈生有两个儿子，却没有女儿，常常对我妈妈羡慕不已，直夸妈妈有三个好女儿、三个好女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或许女儿真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吧，儿子还真没有女儿细心与体贴。
初五中午到大姑姑家拜年，晚上又到姐姐家吃年饭，初八又举家到妹妹家吃饭，我问爸妈：“二老愿不愿意到我这里来一起吃餐年饭呢？”爸爸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从除夕到现在，我们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家里的菜都是现成的，没必要再另外开火了。”其实，我知道，不是父母不想到这我里来吃饭，姐姐和妹妹都住一楼，而我那时住的是六楼，我每天爬楼都颇感费力，对年迈的父母来说还真是一种不小的考验。而且，我也好多年没在家整过像样的饭菜了，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人也变得越来越懒，来个三朋两友或聚会什么的，酒楼就成了俺的厨房，权当是为咱国家的经济消费与饮食文化作了一番贡献吧。
三
正月十五是传统的元宵佳节，元宵节过完，年才算真正的过完了。那年的元宵节是星期一，为了让大家过个祥和团圆的节日，公司特意将周一和周日对调，在元宵节这天放假一天。
爸爸早早地打电话过来，问我们回不回家过节，我说回来。早上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大懒觉，起来后每个人吃了碗元宵后，便准备回妈妈家。儿子整理好换洗衣服，带上哑铃与篮球，说趁博文还没开学，要在外婆家住几天。这个春节，儿子已破例断断续续地在外婆家住了好几天了，也难得他们兄弟这么融洽，在一起既能锻炼身体，又不会整天守在电脑前，我们自然是大力赞成。
与父母家的距离很近，十分钟的车程就到家了。看到厨房盆子里的糯米粉和桌上的糯米粑粑，我问爸爸吃了元宵没？爸爸说还没有，剩下的糯米粉子准备做元宵。我问元宵有陷没？爸爸说没有。我说那怎么吃得啊？自制的元宵那么大个，又没有馅，怎么咽得下啊？爸爸说把个做小点就成。我知道，个再小，水一煮就会变得很大，这么黏的东西是不容易下咽的。于是跑到超市买了四包黑芝麻馅的小元宵，每包四百克，这足够爸、妈、儿子、侄儿四人吃几餐的了。我叮嘱妈妈自制的就不要吃了，妈妈接过元宵，点头答应明天早上再煮。
爸妈一直都是非常节俭勤劳之人，习惯了早起，知道我们会回来，一早就准备了很多的菜肴，该炖的已炖的，该蒸的已蒸了，该炒的菜妈妈也已准备好了。待我把最后一道小菜端上桌，全家便围坐在一起开怀畅饮起来。举杯挥箸间，我无意中数了一下菜肴，九个，我再数一遍，还是九个。九个菜，依我们当地的风俗来说，是很不吉利的，特别是老年人最为忌讳。如果是很在乎的人，会马上撤走一碗，或把其中一份分成两碗，变成八个或十个。而我却不是一个太在乎这些风俗的人，觉得这纯属巧合。故，看在眼里，却没动声色，我怕我的举动让本没在意的父母反而多了心。
没想到，这却是与妈妈在一起共进的最后的晚餐；没想到，这温馨、祥和的大团圆年，竟是与妈妈在一起共度的最后一个春节；没想到，妈妈身上的新衣竟是女儿送给妈妈的最后的礼物……
四
正月十六，公历二月初七，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住了她缠绵拖沓的脚步。初春的风是柔的，空气是湿的，工作是忙碌的。上午九时五十分左右，手机铃声响起，里面传来儿子焦急的声音：“妈妈，快回来，外婆被元宵卡了。”我还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儿子急促而大声地吼道：“快点……快点！”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再拨过去却一直处于忙音之中。
我拎起包赶紧冲下楼，径直朝公司门外跑去。公司小车司机正坐在车内，看到我行色匆匆，连忙叫住我，我问：“你到哪里去？”小车司机答道：“不是我要到哪里去，是你要到哪里去？赶紧上车，我送你！”真感谢他如此地善解人意，急我之所急，使我没耽误一分钟，在第一时间内向家里赶去。
坐在车内，继续拨打儿子的电话，还是占线。于是又赶紧拨打公司一位主治医生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做个深呼吸，定了定神，突然想起家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医师么，于是赶紧拨打长途电话向远在安徽的姑姐（老公的姐姐）求教。姑姐冷静地告诉我急救措施：将病人面朝下，腿抬起，轻拍背部，帮助她将呛住的食物顺利吐出来。谢过姑姐，车已到家。刚下车，就看到120急救车也随后到达，车上四位急救人员进得屋来赶紧施救。供氧、输液、量血压、清理口腔、做心脏复苏……
妈妈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脸色蜡黄，已毫无血色。爸爸坐在床尾，手把着妈妈脚腕处的脉博，用低沉哀伤的语调呢喃着：“一分钟只有几次脉动，救不活了，救不活了。”我赶紧将父亲扶开，站在床尾叫着妈妈的名字，告诉妈妈医务人员正在全力抢救，她一定要好好配合，赶紧醒过来。
坐在外屋，爸爸掏出手机给姨妈打电话，告诉她妈妈此时很危险。我问爸爸，妈妈是吃的我买的元宵么？爸爸说不是，是用糯米粉子自己做的。那我买的元宵没煮么？爸爸答，买的元宵只煮给我儿子和侄儿吃了，他们两老都是吃的自制的。我一时语塞，昨天交待得好好的，此时再责怪又有何用？我知道爸爸有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切不可再出现什么状况，赶紧督促爸爸预先服下救心丸。
妹妹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时，正好刚把厂里物流的货送完。她立即吩咐货车司机，赶紧把她送回妈妈家。姐姐正在家准备饭菜招待好朋友，接到电话，立马推掉了饭局，火速往家赶。几分钟时间，妹妹、妹夫、老公、姐姐、姐夫陆续赶到。妹妹站在床边大声呼喊“妈妈，你一定要活过来啊，我们都舍不得你走。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唱歌么，你快点睁开眼睛啊，我唱歌给你听”……然而，妈妈却已听不到我们的声声呼唤，任医务人员怎样全力抢救，依然没有一丝丝呼吸。
十点一十七分，主任医师让我看一下时间，无奈地告诉我说，在医学上来讲，人只要停止呼吸六分钟，就会造成脑死亡，现在抢救了近二十分钟了，还没有一点呼吸，我们已回天无力了。
全家人都嚎啕大哭起来，爸爸的情绪非常激动，我一边抚摸着爸爸的背帮他顺着气，一边用哽咽的声音安慰着：“既然妈妈执意要走，那我们就尊重她老人家的意愿吧。妈妈没有磨自己，没有磨后人，这是妈妈积德行善修来的福啊。”
我们都清楚地意识到，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有老人需要我们抚慰，有故去的人需要我们料理后事，我们必须撑起这个家！
五
等我从医院办理完相关手续赶到殡仪馆时，妈妈已安详地躺在水晶棺中了。妈妈脸色红润，表情安详，宛如睡着了一般。
侄儿跪守在灵前，时不时地隔着棺木端详着奶奶的面部表情，告诉我说奶奶入殓时他还摸到了脉跳，刚才还看到奶奶的嘴角还抽动了一下。看着懂事的侄儿，我明白这样的事件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尚未成年的他，却过早地经受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七岁就失去父爱，如今相依为命的奶奶又离他而去了，这让他小小年纪情何以堪？
审核编辑：花落无声 精华：花落无声
送花(0)
收藏(0)
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