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在晌午消散

作者:沉语落言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0-08-06   阅读:

  
  
  双眼井村坐落在起伏的丘陵一带,几十户人家几乎围着两口大井。村子起初并不是这么叫唤的,是从村民打出两口大井才取了这好听的名儿。其实这村子别的倒不怎么有讲究,最是讲究和最让人称道的是,这村里的年轻小伙当兵的最多。就在前几年采摘包谷的秋上,这村的村支书的二儿子就报名参军去了。当送兵的锣鼓鞭炮热烈响过之后,人们才将这村庄的名字,在空闲的时候多念叨几次。
  深秋的寒风刮过了丘陵,像一把漫天的高粱扫帚,拂过双眼井村的一片土地,透露出一片清冷。
  村庄的夜空黑压压一片,就像被一块无形的黑布包裹着。窄窄而弯拐的土道上,清清凉凉寂寂冷冷的,几乎听不到有什么动静发生。几只野狗从巷道里冷不丁地窜出来,惊得旁边树上的宿鸟发出慌乱的叫声。然而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恢复了山岭岩石一般的沉寂,让人似乎觉察不到村庄的一丝活气。
  大井一个人闷闷地走在巷道上,闷闷地抽着呛口的烟卷。他要在今夜将村里的旮旮旯旯,都实实在在走上一遭。因为明早的天色一发亮,他就要带全家人离开这生他养他三十多年的山村,去东北的佳木斯大城市讨生活了。大井并不是村里第一个去佳木斯的人,这几年来,顺子、来福、根生等都带着家人陆续去了佳木斯。听说他们的日子都过得比村里好得多,都还生了孩子。村子里的人几乎都走掉一半了,剩下的人家还在不停地犹豫徘徊。想起这些昔日滚成一团的伙计们,大井的眼泪便情不自禁地就滑落下来。到了眼下这个无可奈何的地步,他大井再也没有力量和勇气坚持原来的观点了。
  走出了巷口不远的时候,顺子反复劝说大井的话,再一次涌上他那翻腾的脑际。大井哥,咱们村的风水都破掉了,你就和我们一块走,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临去佳木斯之前,顺子曾一个劲地劝说大井。大井的头摇得像个拨郎鼓。也一个劲地驳斥着说,别听那些人喝高了瞎咧咧,好好的一个村子怎么风水说破就破了呢?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和来福几家的孩子咋说没就没了呢?顺子说着说着眼里就含满了泪水,脸上挂满了无尽的忧伤。顺子他们打定主意走后不久,大井的孩子也是命中注定一般难逃劫难。想到这些令人不堪的情景,大井用力捶了几下自己的脑瓜,一把蹲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村庄后面挨着一座不太高挑的山岭,岭上的石头也许多了长不出什么树木。村庄跟其他队部的村落是遥遥相望的,距县区城镇少说也得一百多里地。人生一世生老病死寻常事,平时村里老人、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一般都去村南端找老中医孙老二。这孙老二年轻时曾在县城药店当过学徒,跟着一个老中医学了些本事。到了年纪叶落归根回到村里,开起了个一间房的中西药铺。虽不能说是华佗再世那么让人神奇,一般的小病小痛倒也能对付。而村里一些上岁数的人,孩子闹起啥子毛病了,往往去村北端找神婆麻嬷嬷。麻嬷嬷说有花甲了,独居在一所不大的旧屋里。谁的孩子吓着了,惊着了,没精气神的,村民自然而然想起了麻嬷嬷,就去找她跳跳大神,喊魂儿,孩子立马活蹦乱跳的了。
  只不过,近几年村里孩子有了毛病,无论是找孙老二,还是找麻嬷嬷,却不怎么管用了。眼睁睁瞅着孩子们越来越没神采,到最后就没了气,顺子他们几家的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没的。瞅着孩子们一个个莫名其妙死亡,村里的人心惶惶,六神无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村里绕着兜来转去。
  就在某天的午间,村里的人刚刚吃完午饭。一个算命先生手擎一杆旗幡,上书“活诸葛”三个大字,摇着铃铛慢悠悠进了村里。村里平常光景很少见到算命先生,听得了外面传来的清脆铃铛声,村民不觉纷纷跑上前去,围在算命先生身旁,七嘴八舌叽里呱啦,求他好心指点指点迷津。算命先生停住脚步,拄着那只白布黑字旗幡,左手捻着羊尾胡须,微闭双眼嘴里不停念叨,一派神气十足的样子。
  听完村民的一番哭诉,算命先生捻着胡须慢条斯理说,看来你们村里的风水被破了啊!村民听罢不觉一惊,焦急万分问道,大师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算命先生捋着胡须,环视了围着他的村民说,进村我见你们村前有个大口井,好像你们村后面也有一个吧?心直口快的亮子的娘说道,可不是咋地?这两个大井是搞兴修水利那会,是我们不分日夜打来的,能浇好几百亩地,可稀罕宝贵着咧。
  算命先生朝上微微昂着脑瓜,微微闭着双眼,不紧不慢地说,能浇地自然是宗好事,可好好的风水就被破坏了啊!这卦书可明明白白写着村前村后井接井,村里少儿皆短命啊。大师,那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吗?亮子的娘不觉挪动了身子,有些着急地追问起来。有倒是有…...算命先生边说边放出眼色环视众人。亮子的娘会意地掏出身上仅有的一块钱,递了过去。算命先生伸手挡住了她递过来的手,继续沉默不语。亮子的娘见此又转回家去拿了十多斤豆子,一把递给了算命先生。他叹息了一声摇摇头,把装着十多斤豆子的袋子,慢慢放在了自己身旁。然后,他继续微闭着眼睛捻着胡须不说话。
  旁边的村民见到这个情景,一个个从身上掏出仅有的零票子,或者也回家去拿些物品,放在算命先生的面前。他显得有些高兴,脸上露出了微笑。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拿着那把桃木宝剑,挑着一块黄色绢布,兜着八卦步子舞了好一阵。停下来后,算命先生吐了口气,对村民说道,看在大家一番善心的份上,我已使出了看家功夫,近期该不会再犯事儿。不过,要想永保平安,最好还是把那两口井填上为妙!说罢,算命先生向村民双手合十,朝前方绕圈儿拱了一拱。然后,收拾好家什走了。
  村民纷纷找到村支书家里,吵吵嚷嚷闹着要填那两口井。什么?要把那两口井都填上?村支书大井爹魏老栓听说要填井,顿时火冒三丈,满腹愤懑。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我们正是响应他老人家的号召,才打了这两口井。这两口井让我们多打了多少粮食啊!你们现在仅凭一个算命的瞎咧咧,就想把它填得不见尸骨?你们拍拍胸口想想,真得狠得下心来做这败家子的事?
  有几个不太年轻的婆娘,一把眼泪一把口水地说,打粮多有啥子用啊?眼瞅着孩子们一个个的没了,没个后人接续香火,还算什么生活兴旺家族和美啊?魏老栓的眼瞪得像个铜铃,扯开嘴巴大声叫嚷着,孩子没了,是有原因,咋跟水井扯得上?肯定另外找原因,听人瞎咧咧想填井,没门儿!
  说来也是怪了,就在魏老栓拒绝填井没多少日子,大井的小儿子忽然一下病了。这孩子得病后软不耷拉,一天难吃一口饭,就像掉了魂一样。大井娘带着孩子去找王嫲嫲叫了魂,可一点作用都没有。接着,大井媳妇又领着孩子找了孙老二,好几服汤药喂下去,也没见什么好的动静。眼见得那孩子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半夜里竟然没了气儿。在那天夜里,大井媳妇哭到天亮,眼睛肿的像烂桃子。
  眼见得宝贝孙子一下没了,魏老栓整个地失魂落魄,人都矮了一大截。在家人的一片埋怨声中,他把放在猪栏里的半瓶农药,拿出来掺在一杯酒中饮下,带着对家乡的无限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大井的心碎成了两半,彻底地失望透顶。他横下心来决定要离开,想赶在天亮之前离开村里头。
  然而,当大井收拾东西准备带一家老小出发时,大井娘却说啥也不肯走。大井娘说,我们都走了,二井回来咋办?我还要给他说媳妇,成家立业呀。想起在部队当兵的二儿子,大井娘哭得嗓门儿都嘶哑了。那你一个老人住在老宅里,我又怎么放得下心呢?大井耷拉着脑瓜,哭丧着声音劝说道。
  放心吧,儿子。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结实,我要等着二井回来呢。大井红着眼圈沙哑着声音说,等我到那边闯荡了两三年,就一定回来接您过去住。悲悲戚戚说罢,母子俩相互一把搂抱着哭喊起来。哭够了,大井终于打点行装,带着媳妇和8岁的女儿,带着对故乡的依依不舍,到佳木斯谋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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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推荐: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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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一个僻远的小村子,突然间孩子总会无端夭折。是神秘的诅咒?还是打井破坏了风水?原来……故事取材于现实,着眼于破除封建迷信,结合人性与科学,找出真正的幕后真凶。这样的故事,用平实的手法加以揭露,真实可感,令人信服。但也因为缺少渲染,也使得故事少了许多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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