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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司机

作者:欧阳梦儿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0-05-07   阅读:

  
  “会英语、会电脑、会开车是未来人才必须的三项基本技能。”这句话真是让人黯然消魂。晕车是家族逃躲不过的诅咒,传承至我更是发扬光大,大到不能提“坐车”二字。本来活鲜鲜的一个,被朋友提将上车,顿时如丧考妣。
  每每走在路上,同龄人都要摇下车窗,百般挑逗,仿佛不调戏一下欧阳某,就显示不出他自己的品味。
  我想我是完蛋了。亮子说你完不了蛋,不可能完蛋,你根本就没有蛋。既然我没有蛋,我决定不做英雄好汉。但是亮子不允。他说他不要孤家寡人走天涯。
  其实,小时候我是喜欢坐车的。虽然短胳膊短腿儿,但那飞身上车的姿势潇洒自如浑然天成。麻烦你想像一下,假如你有个姥爷,住在乡下,乡下有个采石厂,每天都有一匹铁马儿,嘎蹦嘎蹦放着屁,晃着脖子扭着腚,当着你的面,慢慢悠悠如老牛拉车,你想不想去征服?反正我每次登上“顶峰”,骑坐在横七竖八码着的条石上,开车的张叔叔都佩服得汗珠子直冒,声声唤着“祖宗”,抱我到他身边落座。在坑坑又洼洼的“土著”公路上,铁马儿乘风破浪,一会儿把你抛出去,似乎要飞起来;一会儿又奋不顾身地跳将起来,咬你的屁股,咯你的骨头。遇上洼地,铁马儿兴奋极了,直扑而下。你双手乱抓,狠命吊着一切能把握的东西,身子和心都紧随着它,沉沉沉,也许要沉到深不见底的潭里去,偏他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喝醉了酒一般,神奇地爬上岸来。如浪花腾空,如海浪翻卷,在骨头散架,神情激荡中,在似是而非之间,经历一段奇特的旅程,断不会与“晕车”二字相联。
  以毒攻毒,亮子说,不然我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朋友。头天晚上早早睡下,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就怕踢了被子凉了胃子。为了人民的安全着想,早餐就不吃了。亮子观察良久,觉得形势一片大好,适合高唱生命高唱凯歌。保险起见,请我吞下药丸三两粒,开始了长征二百里。
  那辆红色的奔驰,跟他斗志昂扬的主人一样,靓得格外耀眼。说来奇怪,我没少对它行注目礼,偏偏今天从望见它的第一眼起,头就开始发晕,嗓子被粘附了无数毛发,吐不出吞不下。我几乎是弹着逃出车外的,亮子怪物似的看着我,说你如此拖人后腿,叫某如何酒趁年华?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演讲,我应声干呕。眼泪汪汪指控他这辆破车,气味难闻也就罢了,底座还这么低,摆明了就是想谋财害命。亮子说好心不得好报,为了你我损失了整整一瓶空气清新剂。
  亮子以“人民的名义”,请我坐公交。抢了个靠窗的位置,让我坐下。他自己站着,他说这叫“化做春泥更护花”。我说懒得管你,你巴不得我开成一朵头晕眼花。亮子说现在的药剂厂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喂了安眠药的人,居然都还能自卫反击。什么?你丫居然给我吃安眠药?难怪一点效果没有,姑奶奶的头还是这么晕……,我赶紧闭了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口不能开,预兆来临,开口等于决堤。“我没有坐车,我不是在坐车,我正准备睡觉”。我不理他,咬紧牙关,开始自我催眠。尽管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某人的无聊。
  唉!他叹了口气,开始分泌荷尔蒙:美女,你说我长这么高这么帅,容易吗我?可是有什么用呢?男为悦已者容,人家正眼都不瞧一下,一门心思睡觉。一阵格格的笑声传来。他更得意了,继续卖弄口才:一般来说,别人有座位不坐,肯定是为了打望。我,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以我的身高,打望太委屈,我绝不能低下我高贵的头颅。所以我只能明知有风景,却装着没风景。车窗外的行人看我是风景,我看车窗外的人也是风景,多么具有哲学思想的画面!可惜,我们不能如此这般的互动。非但如此,他们还只能欣赏我鼻子以下的优美部分。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损失更能算损失?美女,你说是不是?有捂着嘴的笑声传来。笑声很清脆,应该很年轻,超不过十六岁。就是不知道长得美不美?应该很美,不然他的嘴不会这么贱。对,贱得简直有点喋喋不休。他在女孩儿眼里,应该算是一个非常具有魅力的男人吧?否则她的笑声怎会如此羞涩如此开心?他是一直就这么能说,还是……?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虽然我们认识这许多年,我竟然没花时间对他做过了解。真是关键时刻看人心哪,我在这儿要死不活,他却在一旁拈花惹草,美其名曰帮我克服心理障碍,实际目的却是借机盯咬那些有缝的鸡蛋。也好,也好,省得整天苍蝇似的围着我转,烦都快被烦死啦!
  幸福公园到了。我气急败坏跳下车,也不叫他。姑奶奶今天要做独行侠,让他跟她的小美女调情去吧!脚跟刚落地,亮子慌慌张张跟下来,一连声问:几个意思?什么情况?我仍然不理,提了脚往前冲。亮子笑了。他说,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我这不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用心良苦吗?你看你看,效果很明显,没晕车嘛!
  晕你个大头鬼……,我头重脚轻,我飘飘欲仙,每一步都似踩在了棉花上。我的眼皮发沉,大脑混沌。我梦游似的发出一声轻吟:安眠药……现在……开始发作了。
  糟糕,时间推算不精确!亮子说。我心说,你他妈的能做点人事么?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我想睡觉。
  亮子问:不玩啦?
  不玩啦!
  坚持,坚持一下,我下药下得轻,药劲儿应该很快就会过去。
  去旅馆,我坚持。
  好,去旅馆。不过我先申明,孤男寡女去开房,我可管不住我自己哈,出了什么事,一律不负责。
  我生气,我很生气,我想踢他,踢得他空前绝后。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直接后果就是左脚盘住了右脚,一个踉跄。啧啧啧,亮子及时扶住我,嘴可没闲着。他赞叹我武功高强,随便打个梦脚都有型有款,堪称人界狗吃屎。我说你才吃屎,你全家都吃屎。亮子表示质疑,理由如下:如果他全家都吃屎,我上他们家蹭吃蹭喝算怎么回事?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度,我决定放弃,于是拿起地摊上的一双裤袜发呆。多少钱?亮子问。不卖,不卖,自己赶紧走!摊主说。亮子一听来了气,扔了我去跟摊主讲道理。他告诉摊主,狗眼看人低是不对的。也许,这个丫头片子看起来十分狼狈,很象一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但是,在他亮子英俊神武一表人才的衬托下,好歹也有几分成色。你做为摊主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做生意呢?摊主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个没良心的小伙子,你看你背包里的钱还在么?我都这样子送暗号使眼色了,你还是懂不起。亮子拉过背包一看,果然外层的拉链被拉开,买车票找补的十几元零钱也失了踪。不过他并不在意,打开包给摊主看,原来那十几元钱只是诱饵,是伪装,其实下面全是厕纸。我真为当代小偷的智商捉急,亮子说。仿佛那十几元钱不是钱,而他打了一个大胜仗。
  我认定亮子傻里巴肌,在一旁笑岔了气。亮子再次感叹中国医药行业在走下坡路,被三颗药丸催眠的人居然这么容易就清醒了。我说“呸”,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然后用脚狠狠地踏住“唾沫”,用前脚掌来回碾压,以示痛恨的程度深浅。一个戴着红袖章的阿姨走过来,对我展开语重心长的批评。她说看你挺漂亮一姑娘,怎么可以随地吐痰呢?爱护环境人人有责,你老师没讲过?你父母没教过?我说我哪里吐痰了,我吐的分明是一个感叹词。阿姨哪里肯信,发给我一个红袖笼笼,让我站在门口充当执勤,直到下一个倒霉鬼出现……
  虽然寒风凛冽,我还是感觉到了从脸到脖子根的温度在呈直线上升。每一个从大门进入的游客,都带着嘲弄似的微笑对我行着注目礼。我把肩膀夹了又夹,最好能缩成一根木桩。我把脑袋低了又低,也许真能变成鸵鸟。可是,没用。无论我怎么用力,怎么处心积虑,我还是那只不得不开屏的孔雀,或者一只绯红着屁股的猴子,任人观瞻。天气真冷啊,我的手开始颤抖,后来腿也僵硬起来。亮子试着去跟阿姨交涉,阿姨怀着对青春美少女的极大仇恨,怀着对社会主义青年的极大不满,固执地一直一直摇头。亮子只好脱了自己的衣服,把我连同耻辱包裹起来,他自己则变成一只寒号鸟,在公园里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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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花落无声   推荐:花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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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花落无声:
一个晕车的姑娘与护花使者的经历,虽然屡现惊险,却最终让人欣慰。因为,有些生活需要共同去经历,有些情感也会在经历中得到升华。晕车没关系,可以骑自行车。至于骑自行车去撒哈拉,那得看能不能招聘的到自行车司机了。活泼率性的语言,将寻常琐事写的趣味盎然。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字里行间,满是轻松和幽默,让看者忍不住抿嘴而笑。为什么这样好笑,自己看吧。你看,明明不会坐车,偏要尝试,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却因一句呸被罚作红袖章。然后,就谈起了伟大的梦想,不会坐车的人要去沙漠,还是坐自行车去的那种。那么,谁愿意来做她的自行车司机呢?请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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