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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女人

作者:南坡文畦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20-04-12   阅读:

  
  眼瞅着自己的男人在眼前跟莎莎私奔了,梨香满怀怨愤,一气之下带着六岁的儿子回娘家,发誓无论在村里受多大的污辱,多么不遭人待见,她再也不回那个从小就向往的大城市了。
  娘俩儿坐了四小时的火车,到了山前小城,准备换乘长途客运汽车。她带着孩子在集市小饭馆胡乱吃了点饭,突然发现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这大热天的,惊出她一身香汗。四下里踅摸半晌,又跑到街上,周围一片天下无贼的祥和景象。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去客运站前的派出所!她口气强硬地要求警察抓贼,于是又登记、做笔录一通折腾,出来的时候,已是西山吞下大半个太阳的时光了。白天的暑热还没有退走的意思,她的心情像天色一样暗淡下来。依她平常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算独自一人,身无分文流落到这举目无亲的地步,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可是现在身边带着娇生惯养的宝贝儿子——这是他爹他爷奶的命根子,他姥爷他太姥爷的心肝宝贝,不能不让她英雄气短。
  “妈妈,我饿。我要吃炸鸡腿儿!”这小祖宗的肚子真准时,真不合时宜,真没眼力劲儿!
  她捏着身上翻出的全部的现金财产——六毛钱,按一按同样咕咕叫的肚子,咽下口水,和颜悦色地和孩子商量:“要不,妈先给你买一颗冰棍吃。”
  看着儿子扭着身子露出哭相,她恨恨地想,要不是那个小妖精莎莎抢走了丈夫,自己那皇上媳妇一样的生活也不会走到头,不会沦落到这个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她只好弯下腰低声下气地哄孩子:“宝贝儿你吃了冰棍就不太饿了。你跟着跑了一天都累了,睡一觉醒来就到姥爷家了,好吗……”
  话没说完,路边一辆轿车里突然跳出来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子,几步跨到梨香身后,照着她的屁股“咚”地就是一脚。“啊呀!”这一脚踢得她跪在地上。儿子跑过去扑进男子怀里,喊着:“爸爸——!”爸爸高兴地抱起儿子来亲……
  梨香的娘家在河北省北边的一个小山村里,她是听着爷爷在大城市里当兵的故事长大的,从小就非常憧憬那个富裕得像天堂一样的地方。从小学到初中,她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排在前列,而且学着只讲普通话,她要像二叔那样考到山外。可惜上完初中二年级,爷爷和爹要上城打工,挣钱供二叔上大学和两个弟弟上小学,而她则必须辍学,和奶奶、娘一起种地、养殖。这样一来,她那考进城里的梦想破灭了。
  那年山坡上的梨子压弯枝头的时候,二叔大学毕业了。他信守婚约,先回村和定了娃娃亲的媳妇结完婚,然后再去南方工作。山里的孩子都是在几岁前,甚至是还没出生,就由大人做主定下了娃娃亲。梨香自己就是三岁时,家里给她跟刚出生的小屁孩,现在的村长的儿子强虎定亲的。今年梨香虚岁十八了,村长虚报强虎的岁数,托关系给他俩扯了结婚证,准备冬天农闲时就把两人的婚事办了。梨香愁得想死的心都有,结了婚,她这辈子的梦想就算烂在这穷山沟里了。另外,她身上还有一个羞死人的秘密,让她对结婚十分恐惧。
  二叔的婚礼上要来一位贵客,是二叔的大学铁哥们儿晓钟。听二叔跟爸爸说他是城里人,要家里人照顾好他,这给梨香的梦想点亮了一盏灯。梨香第一眼见到晓钟的时候,脸腾地就红了,心跳得像怀抱里挣扎的兔子,按都按不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天底下还有这样漂亮的男人!这个现实中的白面书生,比戏台上的许仙、贾俊英都英俊潇洒。整个婚礼,她都成心在晓钟面前忙前忙后,她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飘来飘去。
  梨香对自己的身材长相是自信的,人们经常夸她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不去唱戏可惜了。村里的大多数女孩都身材敦实,皮肤黑粗,大脑袋大脸庞。梨香却皮肤细白,南方人一样的瓜子脸白里透红,这一定是从四川嫁过来的娘的遗传。下地干活她也晒得黑,可地里的活一完,不出一个月,她就全身恢复白净。她的胳膊腿儿和腰身儿都不是太粗,显得身材苗条,她估计自己的身高比晓钟也就矮一个额头。
  晓钟确实被梨香的窈窕袅娜惊艳了——这简直就是舞蹈演员的体型啊!他的目光就像舞台上的追光一样不断罩着她,不让她逃出视野,心里估量着她身子各部位的曲线。随着人们的劝酒,他机械地往嘴里灌,却忘了动筷子,秀色可餐,他把她当了下酒的菜。很快,七十度的地瓜烧如梨香所愿,把他放倒了。
  梨香叫上两个弟弟,躲开人群,悄悄把晓钟抬到弟弟屋里的炕上。俩弟弟是姐姐的铁杆死党,在门外站岗。梨香伺候晓钟吐了两遭,没想到这个色狼醒来后趁她不留神,在她的屁股上使劲掐了一把,羞得她跑出门去,再也没敢回来,怕他酒后失德,生出乱子来,但却偷偷地笑了:“他心里也有我。”
  晓钟心里真的放不下梨香了。“她那小巧圆翘的屁股硬绷绷的,真结实!”他上了回程的长途汽车,想着甜蜜的心事,“回去后我就联系铁哥们儿,我决定要娶他的侄女。”
  车开动了,一个女孩从后面挤到他的眼前,摘下压低的草帽放出两根长辫子,羞红着脸冲他笑吟吟的。
  “梨香!”晓钟认出了她,在车下送别晓钟的二叔也发现了她。她的手里提了一大袋山里的新鲜梨子,晓钟忙站起来让她坐下。
  梨香为了一见钟情的晓钟真是发疯了!这个不顾一切的女孩鬼点子真多。在农村结了娃娃亲以后,她就是有婚约有婆家的女人了,悔婚是不忠不贞的,更何况她还要和别的男人私奔!大逆不道啊!全家都要给全村人戳脊梁骨,淬脸。她顾不了那么多,事在人为,她一定要得到这个英俊小生,跟随他去实现当城里人的心愿,哪怕这个人是忘恩负义的许仙!但是村长家是得罪不起的,因为爹是村里的会计,不能让爹失去这个干部职位。她心生一计,在逃出山村之前,单独找了村长老婆,拉她到偏僻墙角,压下羞怯,明明白白地对她说:“我是白虎,嫁进你家会克夫的。不信给你看。”然后果断利索地拉下裤子,确信对方看清楚了,提起裤子扭头跑了,丢下满脸愕然表情的村长老婆,一个人僵在墙犄角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晓钟后来如愿娶了梨香。这门婚事他爸爸本来是不同意的,可家里是妈妈做主。妈妈和梨香一样来自农村,也和她有相似的经历,最终和爸爸勇敢结婚,二人恩爱到现在。妈妈向爸爸提起这段经历,爸爸看到梨香朴实厚道,就拍板同意了,但是要求晓钟和梨香至少要谈一年的恋爱。梨香打心眼里敬重读书人,让她高兴的是,不仅晓钟是大学生,晓钟他爹还是大学教授呢!她提出要上夜校继续上学,公公婆婆直夸她有上进心,不光赞助她上学,还给她在大学图书馆里找了一个杂务的工作,这一下子就掉进书海里去了,可把她美死了!梨香自己也不含糊,除了上班上学,整日里忙里忙外,把全家的家务粗活都包了。懂事听话的梨香把未来的公公婆婆哄得合不拢嘴。
  婚礼前,公公家给了梨香家十万元的彩礼。正月一过,春耕在即,梨香爹和二叔带着两家子人来城里参加婚礼,爷奶说要侍弄果树,怕奔波没来。二叔交给晓钟一对儿足有四两重的雕花银镯子,跟他说:“这本来是我家传男不传女的镇宅宝贝,有几百年了,可我哥说城里人更知道它的价值。”
  晓钟连忙称谢,接过来端详。
  二叔接着说:“先不忙看,我哥让我和你约法三章。”
  “你说,我听着。”他端着银镯,郑重地看着二叔。
  “第一,虽说咱俩是大学四年上下铺的铁哥们儿,但老规矩不能乱。你俩一拜天地,你也得管我叫二叔……”
  “那当然,二叔!”他话来得倒快。
  二叔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这……呵呵,梨香因为悔婚的事,死活不肯回村里。就先容她一段时间。”
  对于悔婚,二叔全家都深感脸上无光,但他们都能理解梨香的心思,为她高兴。只是很奇怪村长家并不太计较这件事。这样也好,强虎那孩子从小宠坏了,四岁还吃奶,八岁还尿炕,家里家外都霸道,梨香和他过不到一处。二叔知道晓钟对娃娃亲很不以为然,认为那是愚昧不近人情,所以这事两人谈不到一处,也就一带而过了。他接着说:“这第二条约定就是,等你们有了孩子,一定要抱回老家给太姥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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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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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写小说其实不在乎什么格式和程式,把人物写得鲜明、传神,才是主要的。为了成为城里女人,小说女主人公的行为可笑、可耻又可爱,故事现实而又典型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很不错的小说,加精鼓励!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18

  • 朱成碧

    生活气息浓郁,学习了

    2021-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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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坡文畦

      @朱成碧  现在读来,感觉还是理想化了。
      谢谢朱老师赏读,并祝笔健文丰。

      2021-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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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沉语落言

    这篇长的,作者又像换了一个叙述笔调了。

    2020-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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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寒微雨

    突然想到一个点,跑来补充下。你文中几次提到那个银镯子,我当时读的时候以为是你设的伏笔(我有时候会这样埋线的),可是后来发现并不是。是你写着写着突然改了思路(我常有这种情况)还是我想多了?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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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坡文畦

      @小寒微雨  小说要有闲笔。闲笔是小说情节主线之外的,非主干情节,它不是伏笔。
      闲笔的作用一般有两个,一是增加趣味性,二是调整叙述节奏。
      拿本篇来说,娘家把家传的银镯陪嫁,说明对女婿寄于很大的希望。银镯后文没有,但两次“叮铃”响起,是增加读者对“约法三章”的印象,因为约法三章后文有。调整节奏,是为了让读者的阅读节奏在下一个高潮到来之前舒缓下来。记住一句话:作者一旦抓住了读者的注意力,你越从容不迫,读者就越急不可耐。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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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坡文畦

      @小寒微雨  没有闲笔,读者一个劲地读下去就会疲劳,没有思考的余地。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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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寒微雨

      @南坡文畦  原来如此,又学了一招。

      2020-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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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湾清泉

      @南坡文畦  再次拜读。亲热也讲究迷信,这个‘乡土气’很有力!

      2020-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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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坡文畦

      @一湾清泉  早期的作品,一直惴惴这篇标题党不太适宜。

      2020-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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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寒微雨

    好长的小说啊,感觉都算中篇了,看了半个小时。作者文笔流畅,悬念也设置的自然,巧妙,细节描写也很精准,使得人物性格鲜明,呼之欲出。
    素来挑剔的我通篇读来竟然没有发现一个错别字,可见作者行文严谨,自我要求严格。
    仅有一处情节设置我觉得有点牵强。---“上了电梯,老总的眼神一直萦绕在晓钟心头,坐在办公室里他静下来想,猛然醒悟到,莎莎的家在公司的另一头,为什么一早这么远来搭他的车?”难道老总的一个眼神真能另一个面对诱惑的男人立刻清醒吗?
    浅知拙见,勿怪。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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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坡文畦

      @小寒微雨  这个我来狡辩一下哈。
      一方面晓钟还没有在莎莎那里陷得太深,另一方面这种事是最怕别人的眼神的,尤其是老总的。
      文章发出来就是要给人评头论足的,喜欢你的直言。
      这篇是早期的作品,回首都是幼稚。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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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里花开

      @小寒微雨  燕,对小说挺有发言权的。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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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梦里花开

      @小寒微雨  燕,对小说挺有发言权的。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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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坡文畦

      @梦里花开  幸会幸会。
      老师的作品无一不精,向你学习。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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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寒微雨

      @梦里花开  也没有啦,我是抱着学习的目的来的。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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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湾清泉

      @小寒微雨  我感觉你说错别字是说我

      202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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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坡文畦

    非常感谢井水老师,短篇小说多见你的编按,辛苦了!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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