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不了（组诗）

文/兰采勇

☉与母亲对话

三十三年前，我是您肚子里的
一滴血。从此，顽劣的日子
就有了您的唠叨和挂牵
您开始没日没夜地疼我
用那些小忍和大爱，诠释分分秒秒

在我面前，您的状态总是很好
依次忘掉了不安、烦恼、恐惧
进而渐渐学会了忘掉自己
为着一个家，用身体里的苦
承担所有的风吹雨打
总是把担惊受怕的泪水
咽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您漠视衰老的残酷
用足够的耐心引我上路
却为自己攒下了
偏头痛、高血压、神经衰弱
日子里的硬朗越来越少

让我用血液里的基因起誓
小心翼翼地爱您，如同您爱我一样
简单幸福地呵护您的健康

☉阻止不了

时间的快措手不及
发间的白霜是阻止不了的
额上的皱纹是阻止不了的
松弛的肌肉，浑浊的视线
也是阻止不了的

阻止不了的，还有
前言不搭后语的啰嗦
重复着那些过往岁月的梦境
颤颤巍巍移动的身体
一股不经意的风就能吹倒

是日复一日劳累后的平静
是呕心沥血大半辈子后的顺从
你低下了头，微驼着背
哦，我的母亲
我阻止不了，岁月的刀刃
残忍地毁掉了你的青春
更阻止不了
你逐渐老去的目光中
对我温柔的注释和爱的怜惜
那里涌动着一尘不染的泉

☉母亲的右手

本应伸屈自如的中指
难以蜷曲，固执地伸直
恰似母亲永不服输的性格
无名指的指甲盖
成了岁月的陪葬品
春风起，却没有再生的苗头
更不用说青筋直冒的手背
事业线爱情线含混不清的手掌
都被皲裂、老茧一一替代

这些都是前些年，那个娇小的人儿
携带责任，背离家乡的结果
把流汗当做一种宿命
棱角分明的红砖哟
异常笨重地经过她的右手
抵达苦闷而又朝圣的心
手中的砖夹粗重，生冷
是一记索链，套牢贫瘠和卑微的灵魂
一层一层，堆积挥汗如雨的喘息
暴晒在太阳下的疲惫、困顿、无所适从
随同那支变形的右手，一道
克制着生活的苦与痛

如今，母亲因为老而回了家
无法复原的右手
串起了对红砖厂的记忆
扯得我的心生疼

☉囚笼

从炊烟中走出来
面对黄土三鞠躬
把忙碌的时光带进瘫软的城市
白发里，母亲是停不下的陀螺
八十平米的住所，每天清扫两次
一日三餐，洗衣，她全包了
累了困了，陷在沙发中
目光游离，看电视，流梦口水
想乡下老屋。一条漫不经心的河
绕不过钢筋水泥堆砌的冷
防盗门的锁，一天比一天生硬

城市中央
一个方方正正的囚字
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