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美(三)

作者:寄北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0-03-18   阅读:

  
  春天
  
  当光影在地板,在桌面,在瓷瓶,在水声,在茶盏,在眉目,在胭脂,在上衣,在下裳,在一碗白粥,在一盆绿萝,在心里的某件事上。
  你当知道,春天来了。
  不看窗外,光凭那一早晨的鸟语和花香,我们也得爱上这一场浩荡春光。
  烟花三月下扬州,我则下个楼。
  看得见的万物在这一唱三叠的春天里,全部有了一种乐不思蜀的慵懒。这里一树花,那里一树花,到处有树在开花,招摇却不撞骗,都是实打实的花团锦簇万里春光。
  风在云上,也在人间,更在分花拂柳间,它轻轻吹动,吹动每一朵花的颜色,每一枝柳的楚楚动人,以及吹过它们在一首里的样子。
  香樟既落叶又添新绿,是春天里最心思浑乱而怅惘的植物,石榴虽然沉默,但是无法让人忘了它那理直气壮的殷勤佳期,五月很近的。
  当然还有更多不知名的花草树木,深深浅浅,浓浓淡淡,和你在同一个春天山水相逢以及剑胆琴心。
  说起春天,大部分的记忆就会自带暖光,那一团有着灯盏颜色的雾蒙蒙光中,总是阳光明媚,软风惺忪,蝴蝶飞过花丛。
  那时,无任纸上,纸下,所有能想到的春天和在一起,陈旧或者崭新都起了雾,所有叫得上名的花朵一起开放,开得日月迟迟,岁长人静。
  所有叫不上名的花朵也将不辞春风,一起开放,又一起调谢在一场场暖风熏人的春光里,也算是少年子弟江湖老,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
  春天,更适合用来写一封信,说说垄上的云,墙上的花影,湖上的静光,缓慢的午后,桃花飘下的雪……
  还适合独坐时记忆犹新的某一场闲情,温暖的光线穿过木窗格,无人的房间,空桌、空椅、空杯、空的一支词牌。
  身临其境,那种一眼看不到底的繁花似锦总是让人有些发愁着急,但是,春天就在眼前,每一支光线都在抽枝长叶,蝴蝶从远处飞来,故事里的那人坐在檐下,翻开手上的书,书里一个虚构的小镇永远处于春风黄昏。
  然而,雨说来就来,在夜里,早晨,午前,午后,傍晚,黄昏以及你没注意的某个时辰。雨绵绵,也脉脉,也急急,也戚戚。每一条被打湿的小径上春花零落,一个人停步看这长长小径,有胭脂泪留人醉的惆怅之美。
  
花田
  
  花田万亩,只有醉人的暖风在寂静奔跑。这是浩荡的春天,也是虚设的景象,镜月状的属性,用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繁花似锦,千军万马般地盛放,立在花田此岸,铺天盖地就是铺、天、盖、地,一字一念,一念一世界。每一朵花里都有一座芳香城堡,每一座城堡都值得你山河遍历,岁月不负。
  一盏灯摆下的暖光里,是半指花田,以眼为马,十指有风,走过的每一步,皆安放得下某个洁净而动人的故事。在花朵最动人的部分,故事总是忧愁而醉人。
  故事里女孩收到的信中,白字黑字一句话:与你坐花田前,你看万花寂静,而我只看你,以及你的似水流年。
  月色浓稠,词牌里的蝴蝶飞过花田,一如中的女孩提着裙摆,走出的每一步都有花影流衣,暖风吹拂,所途径的地址,美好而动人,古老而安静。
  如果叠袖深眠,也许能遇万亩花田,其时,花影可折,鸟鸣可采,钟声可坐,香气可量,草木有问答,遥远年代里的信使也将驾着他的马车,穿越云朵,清风,露水,以及每一个芳香的梦境,抵达写信的窗前,无论多么荒凉或者荒诞的地址,那一纸动人的闲话都将有的放失地被送达。
  也可以从颜色江湖里,取那渔樵闲话之色,竹篱茅舍之色,层楼倚望之色,孤帆远影之色,酒旗临风之色,江山如画之色,醉里挑灯画它万亩花田,从近到远,从深到淡,从亲到疏,从我到你,一笔一划,点点滴滴皆是此间少年,一枕黄梁,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宽袍广袖庄周迷梦。
  打字犹如马踪,立足回头,白纸黑字,亦是屏前一片花田。打字的良辰,字里的好景,山遥水阔寂静悠长,这是一个人的流年似水,也是一个人的朴素温暖,坐于这一屏花田之前,字词前来,身后有透明的翅膀轻微起伏。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的文字,山寺里师父说,“佛何须你的皈依,佛只要你欢喜”。
  美好事物即菩萨,它也只是要你欢喜。如果你曾于某年某月某日,途径这人世的繁花似锦,万亩花田,请停下来,看一川烟雨,听百花绽放,心生万种欢喜。
  
  玉兰
  
玉兰开了,抬头看,一群月光奔人而来。花枝沿着虚有之途到达我们心里那座陈旧的春天。
  那时,寂静有颜色,香气有形状,鸟声像布匹可以半卷入木箱,日光很旧,是“那晚月色真美”的往事。
  花开如玉盏,盏盏琉璃色,今日良宵会,酒不醉人,人自醉。
  花里春光,如前尘,如往事,如云慢,如风缓,如棉暖,把脸埋进去,似坐在无人打搅的暖景里,两条鱼带着光逆水而来。
  据说,每一扇窗后都有一片花开。那么,哪一扇窗后会是一树一树玉兰花开?月色玉质,一朵朵圆满而疏离而独一无二,向天向地向天涯,暗香浮动,所向披糜。
  当然是推窗的此时,如果不信,请挑帘西看,看一看这美丽而愁人的春天。
  又道女人如花,怎样的女子会是这一朵银碗盛雪?白骨素色,临风从容,花香轻浅似有若无,如衣上酒痕,墙上云影,窗内暖光,教人不能忘念。
  如果有,我要邀她行走于词语之坡,或者,让她沿着芳香的春光,去往某些安静的村镇。
  玉兰拍照,宜选取单枝,斜斜伸出来,对着深蓝的天空,盈盈似玉泽,一言不发,有任它明月下西楼的怅然之美。
  如果画它,一朵即可。白纸黑笔,两三闲笔,一朵已凭栏,也是纸中日月,素时闲景,虽无用却动人。
  玉兰又名玉堂,又名望春。
  玉堂二字很美,像某个虚构的地址,露水那样细小而短暂的月光之地,永远呈现瓷与绸的光泽。这样的地址总是蓝景遍布,万物宁静。
  而望春,则似乎有语相问: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苏三又名玉堂春,不知是否取之于玉兰花之意?
  越剧也有《玉堂春》,小时候从电唱机上听它,长长的午后,唱针缓慢转动,光线中尘雾静淌。胡琴依呀,丝管悠扬,鼓点碎裂,吴侬软语,彼时,总是想象唱机里的苏三有烟霞一样的衣,桃花一样的妆,流云那般的水袖,层层叠叠动人之心而怦然。
  现在想来,那片日月似乎都是村庄上阳光的味道,静定,暖香。又像是永远春日的黄昏,夕阳下的逝水,温暖含光。
  戏剧如百花,如果说京剧是牡丹,那么越剧就是玉兰,从江南的深巷传来,洇染着水色,绵密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支头听久了,昼长人静,静而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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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花落无声:
春的光影下,有万亩花田,有花开如玉盏的玉兰。这一切,美如童话,静若处子,只适合在窗前凝望,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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