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吧!”
儿子勉强地从盘子里,轻轻地夹出了一小小块儿,慢慢地放到了嘴里:“这也没有啥味儿呀!不香不臭!不酸不辣!就是有点儿甜,糖放太多了吧?!”
“没味儿?——,没味!没啥味儿,这就对了。能把有味的东西做成了没味儿。这就说明非常成功了。你爸我可以开饭店了!”
其实,这个肘子在老家的冰柜里躺了半年多了,还是儿子升学宴的时候准备的。爸妈没舍得吃,给他们的孙子一直留到了现在。弄得弟弟都很纳闷儿,老头儿老太太这一个月的电费怎么五六十元钱?!
爸说:“咬不动了,牙都掉个差不多了。”
我张罗着领他去镶牙,他说:“不用了,就这么着儿吧。七十多岁了。没有几天活头儿了。镶也镶不住!”老人家很有脾气,就是不去。他不去,最主要的原因,他是怕儿子花钱。
妈:“我没吃,我也不爱吃,这人一到岁数就吃不了那些肉了!,再说,我血压高,吃多了还迷糊!”其实,她在年轻的时候也没吃过多少肉。那个时候,家穷,买不起,有几个小钱儿,都用来供儿子念书了。
“儿呀,爸炒的角瓜怎么样!咸吗?肉熟了吗?”
“不错,可以,熟了!”儿子回答我的时候,都没有抬起头,正大口吃馒头,下大柱子,往自己的碗里夹瓜片儿呢!
儿子在吃上更不挑剔,只是不爱吃剩的的东西。
妻子的饮食特点是,爱吃炒菜,不得意炖菜,整日不离口的是咸菜。
我呢,什么菜都将就。最爱喝菜汤儿。
小时候,天天吃大白菜,干面子。干面子,也就是玉米面饽饽。有时是蒸的,有时是贴的。可是,我最爱吃煮的。也就是说把生面团直接放到菜锅里,等烧开了,落了气儿,掀开锅,满屋的玉米香,那股香,真的是叫沁人心脾!贴的饽饽用刀子铲出来,背面有一层金黄金黄的尜尜儿。煮的用勺子一捞,连菜带馍一起盛到碗里,这样吃起来,连汤儿带水儿的很有滋味儿。尤其是玉米要是发酵好的话,饽饽是外面溜滑儿,里面全是丝窝儿,吃起来,嘎嘎香,那真是割耳朵都不知道。
“儿呀,吃点儿酸菜。”
“不了,我不得意。”
“不得意菜,你来点儿汤儿。”我顺手将餐桌上的辣椒油倒在了自己用的小碗儿里。
“来,儿子。爸喂喂。”我将小碗儿拿起来,送到了他的嘴边儿,他机械地向旁边躲闪。“你喝吧,我不要!”
“来吧,你客气呀!好喝,来一口儿!这热乎儿的,可好喝了!”
“好喝,你喝吧。我真不要!爸,我不要!”
“来吧,儿子,来,来一小口儿,来一丁儿一丁儿点儿的小口儿。你好意思能让爸这手老直么的给你端着碗儿?!……”
经过我的一再劝说,儿子勉强张开了嘴,我把碗儿送到了他的嘴边儿,他很不情愿地喝了一口。
“呵呵,儿子。你这立场也不坚定呀?”我开玩笑地说。
“我咋啦,你说啥?”儿子显出一种迷茫的表情。
“你说你不爱喝,不想喝,怎么又喝了呢?!立场不坚定!”
“你不是我爹吗!”
“这话对,你倒是挺听爹爹的话。不过只要你不想喝,别说是爹,就是爷,甚至是祖宗说话也不能听。你这是在家,如果在外面的话,有人请你吃饭,餐桌上要是有人三番五次地让你,你因为不好意思,答应了人家。被动地吃了,或者是喝了,假如你吃的东西或者是喝的东西,里面要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吃完一小口儿,你就会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然后别人在你身上做什么,对你怎么样,你都全然不知,等醒过来一切都晚了,你日后的一些行动或言语,有可能会因为你的这一次退让而受制于人。弄不好,你人身不得自由!”我开始借题发挥了,大有小题大做之势。
“有那么严重吗?不至于吧!”儿子表示怀疑。
“不严重,难道你没有看到那些,吸毒的。一开始不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顺汤顺水儿了吗?结果弄得结果不好收拾了!”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说教。
“记住,在外读书也好,工作也罢,任何时候都不能懈怠,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为人处事,待人接物自己要有一定的立场,有一定的判断力,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哇!”
“噢,我明白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说着话儿,儿子摞下了筷子,要离开餐桌。
“来,儿呀,这酸菜汤,我又加点儿辣根儿,麻油,相当好喝。纯正的东北张氏麻辣酸菜汤。再来一口……”
“不喝,我要立场坚定!我要坚定立场!”
“嘿嘿,你还真明白了呀!竖子可教也!”
“你吃吧,我也吃完了。受了半天累,你多吃点儿!……”
妻子一转身,也离开了餐桌。
盛角瓜片的盘子,光可见底儿,角瓜被儿子吃得几乎一片儿不剩。
盛烩肘子的盘子,边儿上溢满了油,枣红的肉块儿几乎要滑落了出来。
盛酸菜的小盆儿,里面连菜带汤儿还有半下儿。
盛咸菜的小碟儿,孤零零地躲在一边儿,头顶着半下蒜香碎黄瓜无精打采。
妻子和儿子把用过的餐具分别都放在了自己用餐时的桌子边儿上。
瞧着,这一切,我忽然在想:
非常时期呀,那些感染了病毒的患者,无论轻重,一家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吃顿饭!非常时期呀,那些支援武汉的医务工作者,无论老少,他们怎么像我们这样个悠闲!非常时期呀,那些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公安干警,他们哪有时间像我们这样边吃边聊!非常时期呀,那些在各个部门做志愿者的勇敢的人们,每个人都在忘我的工作。在这非常时期,所有的这些人,他们也有家庭,他们也有父母、也有丈夫,也有妻子、也有儿女,但是在这非常时期,他们舍小家,为大家;舍自家,为国家。将自己无私的爱几乎全部献给了别人,这种忘我,才是真正的物我两忘!
大爱,无言,医务工作者对陌生病患无微不至地照顾诠释了人性的美好;
大美,乐善,病房里来来回回匆忙的身影勾勒出世间最靓丽的风景;
大象,无形,所有中国人会拧成一股绳儿,捆住病魔,所有中国人会用一颗心战胜现在和将来面临的所有困难。
“爸,这怎么断网了!?”
儿子,一声喊,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等会儿,等我把桌子收拾干净,洗完碗筷儿,我就来!”
非常时期,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在家,做好家务。
等到了非非常时期,我也更应该做好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