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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恋

作者:边地琴音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05-02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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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落的冬晨,肃穆凝重,但不乏韵味。
  晨曦刚收起它昨晚撒下的雾罩,那轮朝阳便在涌翠吐绿的山凹间露脸。大大的,红红的,像只铜盆。刹时,地处深山里的阳光部落的六合八荒,即燃烧着熊熊朝晖,如火如荼。前挨部落背靠青山的那个小桃园,此时更是流光溢彩,七色纷呈,充满着生机。
  这园子,虽被称为小桃园,但实际上不只有桃树,还有李树、梅树、梨树和杨梅树等,熙熙攘攘的一满园。兴许地势高峻,对于阳光的无私赐给总比别处得天独厚,所以,尽管冬至节气才离去几天,春天已在梅枝桃桠上闹开了。瞧吧!昨天还是一树树铜蓓银釦般大蓓蕾,眼前已是满树白银满树霞了。那枝隙花间,蝶吮蜂采,你蛰我飞,嚶嘤嗡嗡,好不繁忙。
  园中站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他就是这个小桃园的主人。在他面前,那晃眼的韶光,那惹眼的梅桃花,那媚眼的蝶舞,那悦耳的蜂唱,仿佛就是一首,一篇抒情散文。他正在深情地欣赏着,吟诵着,品味着。从海边到湘西南,从三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算来有近六十个年头,二万一千多个早晨,从没有碰上如此美妙靓丽的景致啊!如果他面前仍站着他的学生,他一定把他此时此地的切实感受,丁点不留地传递给他(她)们。当下,站在他面前的则是学生的象征——桃李。因为,他已放下了教鞭——他不忍地退休了!
  他姓孟名海,笔名梦海。海边z市人。五十年代中期于武汉大学毕业后直接分到高山县来在一个部落里从事太阳下的事业。屈指算来已三十又五年了。是一位老教师,德高望重,人们都尊称他为孟老。年恰花甲。其命运的轨迹,就如深山里沿着溪涧边被千万人蹬踏而成的一条小路,千坷万坎。照理,事业的磨砺,岁月的冲蚀,他早应老态龙钟,萎靡不振了。可是他不!看上去,他至多只四十八九岁的人。只不过头发花白一点而已。而神情,还是那么矍铄,仿佛仍虎虎生威。人们说,孟老真会调养,他的喉管不知输入了多少山滋海补,医院或药铺的门坎也不知被他踩蚀了几个厘米。这,纯是想当然的猜测。其实,这应是大海赋予他的得天独厚的蓝色基因。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是海的儿子,大海给了他宽阔的胸怀,这比拥有千万两黄金还宝贵,山滋海补能抵得上么?宰相肚里能撑船。胸阔无烦恼,无欲心自欢。这是他在人生的道路上,以大海的情操筑就的一堵延缓衰老的坚固的铁墙。要说滋补,那就是孟老的不辍劳作,除此而已,岂有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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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周日。
  孟老早早就到这儿来了。他松动松动筋骨之后,决定给桃李们松土施肥。这几乎是他每年这个时候的美差。不然,桃李们就会同他闹别扭。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居心不忍啊!自己天天面对的桃树李树梅树梨树,它们不会说话(或者它们说的话他听不懂),其实,它们也各有一条生命,它们不就像自己的学生一样的么?!
  片刻。他带着一身难得的满足和惬意,拿起锄头,向着一株他一向很关注的桃树走去。
  说来,这株桃树算是这个小桃园里的元老。矮塌塌的,显出一抹过分的憔悴。他,几乎伴随着孟老度过了三十来个春秋,酿成了孟老一个颇为坎坷的人生故事。
  那是五十年代中期一年的初秋。那时他正值青春年华,怀着一颗炽热的心,从长江边来到这个部落。才到位,酋长贺志就委他以重任——教两个班的语文,当一个班的班主任。他二话不说,立即领受了担子,并投入紧张的教学和班主任工作。他那个班是少数民族班。五十多名学生,均是侗、壮、苗、瑶等民族的子弟。其中,有一个叫阿岩的苗族学生,本故事的情节几乎是环绕着他开展的。
  阿岩家住岩寨。离这部落约莫4-50里。父辈几代人都是光眼瞎,斗大的字认不得半箩。承蒙解放,阿岩才得进学校读书,而且从小学一直升到中学。寨里的明心人见他上山下山,来去匆匆,都投过钦羡的眼光。当面背面,总少不了美言几句:阿岩呀!你真行时咧!若是旧社会,你哪能......然而,美言归美言,偏偏就是这个阿岩,竟不知好歹,极不珍惜机遇,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老惦记寨里同龄的人们去坐妹(注一)、唱歌的情味。对于读书,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每每考试,几门功课得红分的占了大头。加上家里经济困难,有几次不来学校读书。是孟老三次上山动员,把他请下了山。当年,学校内外曾一度风传着孟老三上岩寨的事迹。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那年,阿岩好不容易得了毕业证。离校那天,他从家里挖来了一株仙桃树苗,庄庄重重地栽在学校门前,以桃李满天下的寓意,感谢恩师们的辛勤教诲。
  兴许是转变差生有功,也兴许是教的两个班语文毕业统考成绩列为全地区43所中学中的第三名,孟海当年即被提升为这个部落管教学的副主任,后又提为正职。可谓青云直上。
  小孟!恭喜恭喜呀!
  任命书下到部落的那天,处里的办事员汪然亲自登门,咧着满口黄牙皮笑肉不笑地恭维。
  恭喜什么?孟海还没有看到任命书,当然莫名其妙。
  哎呀!您还蒙在鼓里咧!上级又提你为处座嘞!汪然说。
  好一个处座!官职这玩艺儿,孟海并不稀罕,做梦也没有梦过。奇怪的是,年岁比他大3-5岁的汪然,对于官职却那么感兴趣,苍蝇逐臭般地梦昧以求,乃至低三下四地趋炎附势。他竟以您字称呼孟海,使孟海好一阵地噁心。
  这些日子里,孟海既教两个班的语文课,又揽教务这一摊事,忙得像只陀螺——用当地的方言说,忙得屁都放不成个数。
  处座!只因我只做事而无权,否则,我可以分担分担您的重担啊!有一次,汪然隐隐约约地对孟海说。他认为时机已到,公开要官了。
  不久,文革开始。教学秩序乱了。大多数教职工和学生走出了校门,有的到各地搞串连,有的到首都接受检阅,有的回家以观风向。学校顿时成了一座庙宇,静悄悄的。只有孟海和几位骨干老师,同酋长贺志一起,坚守着岗位,天天夹着讲义夹上讲台,面对空了了的桌椅们流泪。真是欲罢不忍,欲干不能啊!约莫过了两个月,外出的师生才杀回学校闹革命:揪斗酋长贺志,把孟海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和走资派的钢杆保皇;将一些古代的艺术品和画有花鸟虫鱼的装饰品、用具等,统统打成封资修的黑货加以毁掉——要批的批、要斗的斗、要砸的砸,毫不妥协或手软。
  孟海!你在斗争会上是极不老实的。这是对待红卫兵也是对待文革的态度问题、立场问题!一次斗争会后,汪然以金猴战团司令的身份提审孟海。口气咄咄逼人,好不威风:现在,群众都充分发动起来了,不老实认罪是不行的,懂吗?见孟海以蔑视的眼光瞪着他,鼻子又哼哼地奚落着:怎样?你当年三上岩寨,含辛茹苦栽培的修正主义苗子阿岩,不也觉醒过来了么?他的第一个革命行动,是向你反戈一击:写了揭露你如何向他灌输修正主义思想的罪行的大字报;第二个革命行动,是挖掉修字标志的即他毕业时栽下的那株仙桃树。这,你是预想不到的吧?呃呃......
  汪然的种种行径,是在意中的。而阿岩的反常,孟海确实是感到意外而十分惊讶的。要是坐在他前面的不是咧着满嘴黄牙的汪然,他可能晕厥过去。当下,他极力地控制自己,用坚强的毅力顶着这一招挺厉害的打击。他绝不晕倒给汪然看。
  那一夜,夜阑更深了。孟海仍难于入眠。他想起阿岩在校的前前后后,林林总总,想起汪然那幸灾乐祸的奚落,他那一口气难于咽下肚里。他悄悄地爬起来,到校门口看,哦!阿岩栽的那株仙桃树,确实被挖起,扔到发臭的脏沟里。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见它遍身鳞伤,十分难过地说:多作孽呀,桃树!他涔着泪花,把它移栽在部落左侧被捣毁的花圃里。以后,每每被批斗回来,他都提来一桶泉水,给它浇灌,从不停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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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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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作者写了孟老从教的风风雨雨,虽然有挫折,但他一直热爱着这阳光一般的事业。同时鞭挞了汪然之类的小人,爱憎分明。叙事有些拖沓,材料的组织还可再精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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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1

  • 下寨龙池

    感觉作者有着丰富的阅历和人生体验,占有大量的材料,若能精心组织,当会更好。

    2014-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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