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外一首）
我终于爬过久违的山梁
家的气息已经贴紧我的脸颊
嵌在半山腰的晚霞
留下我激情之后殷红的吻痕

一缕炊烟
沿着采茶调的节拍
钻进姑娘的小背篓
抚弄着娇憨的嫩芽
荡起许多关于茶香的记忆

几个忽闪着屁股帘的小顽童
只顾在草垛上翻着筋斗
忘了知书立命的道理
忘记了那句唐诗
“笑问客从何处来”

而我
撩开一袅炊烟的纠缠
鼎沸了一腔热情
扑向那两尊生命的雕塑

梯田里，母亲低垂皱褶重叠的乳房
摆布着秧苗的明天
直腰喘气的时候，手搭凉棚望向山外......

躬耕夕阳的父亲
背上的犁铧挤压出他的一长串咳嗽
佝偻的身躯和慢腾腾的老牛
一起走进黑幕之后的家......

我把自己拿捏成水梢
婉缠着记忆的井绳
打捞那枚丢失了三十年的月亮
沉甸甸的月亮啊
一颗生锈的心
能擦出感恩的亮光吗？

蝴蝶泉边

蝴蝶泉边
再也没有蝴蝶了

我将自己的影子
浸在泉水里，濯涤了一千次，一万次
还是没有生发出蝴蝶的羽翼
所以，我至今不肯飞离
任由影子在泉水里变换着穷困潦倒的姿态

干瘦的时候
它像这里最后一颗松
吐完最后一口氧气
重重地倒在泉水的记忆里

曲折的时候
它像这里最后一只黄鹂凄厉的叫声
嘎然而止的婉转
永远躺在深处的休止符里
头枕着蝴蝶泉的一声叹息

而如今，连影子自己也已干瘪
干瘪地躲开了我的后背
以及我的胸怀
掬来蝴蝶泉的最后一滴眼泪
留给我哭声陪葬

我的影子，蝴蝶泉
远处的村庄
以及身后的路
像是躲避一场瘟疫一样的
躲避着我的记忆
这个偌大空白处
已经找不到一粒蝴蝶翩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