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布绝对是一种高超的民间手工艺。
在民勤,上世界八十年代以前,这门手艺是每一个农家妇女必须具备的女红,一个女人不会纺棉织布,是很煞风景的。即便你长得灿烂如花,即便你聪明如水,对你的婚姻以及其他都将会受到很大影响的。
织布之前的第一道工序昰浆线,把预先放好的线,在煮熟小麦淀粉进行上浆。
前晌子因为给一次活动准备资料,有幸对古诗词重新进行了一番温习,当我读到《木兰辞》中“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的句子时,一幅画面顿时产生,画面上我的母亲依然年轻,她坐在织布机上手脚配合默契的织布,古朴笨拙的织布机在母亲的动作下发出唧唧的声音,粗糙的老土布在木质机械的呻吟中逐渐延伸,时光也在不经意间流逝。
在我的记忆里,纺织的声音远非想象中的诗意,木制构件的摩擦发出的声音艰涩痛楚,那纯粹是劳动妇女用精力的消耗完成的,有一种倾诉一样的凄楚之美。每一节音符诉说的都是劳动的艰辛和生活的苦难,纺线和织布的活生没有专门的时间,繁重的农业生产劳动让母亲这一辈人备受辛苦,锥帮纳底,洗衣炊饭的营生之后吧,才是纺棉织布的时间。
记得母亲很少有过充足的睡眠,月光好的晚上,织布机就会唱到深更半夜,有的时候是一边打盹,一边织布,一家人一年的穿衣都必须通过妇女的一双手来完成,懒惰的女人从一家人的穿着上就可以一目了然。小的时候,我的同伴里有许多孩子袖口上常常护着羊皮袜腰之类的东西,以保护袖口不破,延长衣服的寿命。我母亲是一个非常好强的人,瘦弱的身体里积储着无尽的能量,为了能让我们穿得体面,只能从有限的时间里,用牺牲休息的方式为我们操劳。
我的母亲是个苦命的人,生命为她赋予了太多的责任和义务,外祖母早逝,我最小的两个舅舅尚未成人,我母亲在照料好自己家人生活的同时,还得照料我的两个舅舅的穿衣穿鞋,舅舅们拉着到成家立业后,我的三舅母因病世,最小的表弟还在吃奶。我母亲只好把三舅一家的活生接到自己名下,我们家一年四季都能听见纺线织布的声音。
时至今日我的家中还完好的保存着一个黑色的土布棉袄,妻子多少次想把它拆了,我一直不愿意。这样的衣服显然不会有人再穿了,我就是舍不得。我是一个很怀旧的人,穿破一双鞋子都不愿意扔掉,毕竟他伴我走过了许多沟沟坎坎。我认为每一个物品通过与人的厮磨都会产生灵性,总怕它们怨我喜新厌旧。那件黑色的棉袄是我的母亲亲手纺的线,亲手织的布,一针一线里隐藏着母亲对我的爱,所以我不愿意失去它。我想到我晚年的时候我还会偶尔穿穿,穿上这件衣服肯定会有一种被母亲拥抱的感觉,强大的暖流会给我提供无穷无尽的力量。
现在在村子里已经很少能见到织布机了,高速发展的现代科技已经把妇女从纺棉织布,缝缝补补的劳役中解放了出来,有闲的时候,乡村的妇女也能像城里人一样跳跳舞唱唱歌了。回想当年那“唧唧复唧唧”的织布声,回想母亲昼夜为我们操劳的往事,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远去的织布机请止住你的哭泣吧!自强的民族、和谐的时代、突飞猛进的科技已经让贫困和落后,饥饿和寒冷变成了一去不返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