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柳条那天,他已忘了我是谁。
那日,我一袭红衣,坐在草地发呆。我也忘了我是谁。
我手中没有刀,我心中有刃,我抽刀断时,毫不留情。
我面若桃花,我心如磐石。
山上的荻花在摇曳,不是为我,它们的摇摆纯属是风的捉弄。
我与风曾有过一场角逐。那天我幻化成一尾鱼。我的期限是一日。于是,我遇到了柳条,他在岸边练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江湖上传说的柳叶刀。但他抽刀的姿势如破竹,那一刻,我像个花痴,好悬成了垂钓者的网中物。
这不能怪我,垂钓者诱饵下了血本,经济萧条时代,他居然放如此大招,我怀疑他不是苍蝇就是老虎。也许,他们很焦虑,于是选择了垂钓。
我得感激柳条,关键时刻,他出手了。我从饵香处张开嘴,我的嘴里流着血,染红了柳叶刀。多亏他让我逃过一劫。他不知这一刀断水功夫,救了我一命。
我拖着伤口,潜着水草中,咀嚼唇边痛处。
柳条的表情也很痛苦,他紧闭双唇,刀刀绝情,不出一声。这样的男人注定情深不寿。我替他不值。世间事何必执着,谁认真谁就输了。
一日说过就过。
我翻身上岸,已是红妆着身。那条锦鲤已不记得前一日的事。
它不知,它的深水一日,三季已过。
此时,已是深冬。河面冰封。只有几支荻花在岸边逐风着梦。
我的红妆在白雪皑皑中特显眼。其实,我最爱的是那身梨花妆,似雪。
我初涉江湖,不知道人间险恶的。我注意到那块猪肉时,它的市场价已涨得不像样子,一跃成了贵族。好久没闻到肉香了。我一步步嗅了过去,我的嘴已舔到了肉的边缘,东北的气候实在是太冷了,我嘴边喷出的热气,转眼成霜。一层冰霜没等我缓回来,就粘在了我的嘴唇上,我脚下毫无预兆地塌陷下去。我掉在陷阱里。
我抖抖身上羽毛,开始嚎叫,我的爷爷奶奶就在不远处。我的声音娇嫩且小。
可我唤来的是一个背着妖刀的男子。
他俯身看了看我,说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好看的红狐。他掏出身上的勾子,抓在我的腰间,只一阵风功夫我已到了地面。我瑟瑟发抖,面上楚楚可怜。他一双剑眉扬了扬,念了句:原来是只雏,随即解开我腰间绳索。说了句:“下次别让我遇见,”我抬起惊恐的眼神,见那把刀在他腰间颤了一下,一甩白袍转身离去。
阳春三月,柳丝鹅黄,我准备下杭州去见一个人,我们聊了三年,从未见面。他和我同网名。
出发那天,我没背伞,他也没背刀。断桥边上,游人如织。我一袭红衣,他白衣似雪。血红雪白,我们不约走向了对方。
他看了我一眼,我低下了我的双瞳。一尾鱼,一只狐从我眼里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