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会在月色下生岀翅翼
飞过那片芦苇
秋天在落雪。蓬松的雪，乱发一样的雪
没有停下来。去年砍伐的荆棘
尖刺长进她雪白的胸脯
一个被生活忘了为她解开锁的女人
白天在寺门敲击了三次钟
到了夜晚，才听得见
那空荡的回音
城外的明月。那么多雪追着她
枫叶落满扶桑花，她伸手扯下二十岁的花裙子
忘了松弛的乳房
空空地晃荡。那时候真美啊
钟声还没有被蝙蝠食尽
青山也还没有塌陷

@月

月下的村庄有静寂的美
还没有风来摇动苦楝木的秃枝
没有飞蛾扑灭那盏火
也没有狗吠声
唤醒山上沉睡的人

月亮挂在树桠
月亮泊在池塘
月亮伏在塌陷的屋顶

那么自然，像那时坐在院子
母亲掰玉米
我们用玉米须扮成年老的样子


@啼


它真的很小
灰白色的羽毛
不时跳来跳去
我举着手机慢慢向它靠过去
它“啾”一声
扑棱而起
那一刻
整座山摇了摇


@满


落叶铺满山道
它们不向上爬
也不向下流去

整条山道
乃至整个山谷
我们才是溢出来的那两片


@天

在溪谷口，看到细碎的几块
在水坝和天池
看到两块比较大的
但那都不是全部
还有些被花朵举着
被蝴蝶驮着
它们会飞，真的
一时在头顶
一时在我的脚边

@渔

我见过几个钓鱼的人
钓起大片大片寂静
也见过渔舟上的夫妇
女的定住长竿，男的撒网
湖水偶尔把他们吞没
又吐了岀来

@山

藏在树荫下的小路，把舌头一卷
我们就进入山的腔腹
流水声，鸟鸣声
不停融解
直到我们成了一株草，一缕风
“我们还下山吗”
“不，我们长住于此”

@钟

他偷偷取下钟表里的电池
像个快乐的孩子
我们一直坐一直坐
看暮色漫上来
然后听法华寺的钟声
带着圆滑的鹅卵石
从山上滚下来


2019.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