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指甲用力刮着质感的鱼鳞,脑间在盘旋着一个问题,这么深的水,车是如何过去的,还压扁了我的鲜鱼,正不得其解时,电话响了,说实验室发生了重大事情。
匆忙藏好未洗净的鱼,空间转换般眨眼来到实验室里,那个满身镶着钢钉原本的一具骷髅变成一具血肉之躯,我与他目光相对,他与我一样恐慌茫然,他的突来的哭声警醒了我,一闪念,我决定劝他归尘。
“你的脑子早已被掏空,不该有思想了,可懂?”
他点点头,脸上的钢钉也随着上下颤动。
“你的心肺,也都化为了血水,更不该有感情,还要继续哭吗?”
他摇摇头,脸上的钢钉左右摆动。
“那么,睡吧,做你该帮的事情。”
“砰!”的一声,他躺回棺木,并说“我要与木同朽!”
实验室的管事让我去寻一个高明,那人是我的发小。
途中,遇多年不见的娘家嫂子,跪求于我“我本该长眠土里,请帮我脱离生命的苦海”
我又茫然“兄长已纳新欢,你又何必苦苦相缠?生的苦水并没将你泡透,那债,你仍需赎还。”
嫂子掩面失声,泪水淹了路边的花草和大树,也将我冲跑到发小的办公室里。一进门是张黄旧的桌子,发小化名为乡,他将一捧茶放入我的手心里,干黄片薄,像极了父亲抽过的老旱烟叶脉。乡还是那么小气,不肯舍张纸将茶包上。我说明来由,被乡细声婉拒。
“我无力主宰生死,你又何尝看出我如今的状态?”
一语点醒,抬眼细观,眼见他溃烂的面容,这一次求助,算彻底落空。
回到实验室,管事将自己印在镜子里,我用刮鱼鳞的力气,没能将他挽回,跌坐在椅子上,叹着气。
口渴的要命,一瓶瓶碱水,无法让自己清醒。我明知在梦里,明知一睁眼就能回到温软的床上,却仍一遍遍回想着:棺木里的钢钉,痛哭在苦水里的亲人和面目全非的发小。
题诗:生与死的边界
我清楚的记得昨夜那场梦
一个满身镶着钢钉本该活着的死人
与我讨论着人生,无脑的人不应该思考事情
无心的人不应该有什么感情,这貌似极有道理的话
说服它继续横躺于棺木待朽
又有一个本该死去的活人,向我探求永生
毫无血色的表情,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界
我无法确定,是我该用死亡向他表明生的存在
还是他用活着诠释死的平衡。
(二)囚徒
又搬家了,也数不清这半辈子究竟搬了多少次,只记得搬一次家,生活习惯都要依着屋子的格局而改变。这次看起来是一所公寓,住着形形色色的人,夜里很吵,我们的房间被编号405,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囚徒,落魄的身躯服着没有期限的刑役。
双层的铁床是件不错的货,能改装成桌椅,围在桌前吃饭,日子仿佛也安定下来。
曾风光半世的老同学就住在隔壁,正敲着铁盆为一只浴缸集资,我毫无兴趣,继续整理着杂物。
墙边那宽大的铁床能不能赐一个安逸的夜晚,还不得而知,细碎的生活用品好像一堆垃圾,摸到哪一件都丢不出手,原来,这些即便是垃圾,也早已成了依赖。
突然想起,405室一向是个卫生间的编号,哎,这夜怎会走入这样一个添堵的梦里,然而,必竟还有张床,有吃饭的桌子。。
题诗:囚徒
多少人把自己囚在梦里
只为一场夜的安逸
多少人被囚在岁月里
又被定下个无期
这一生都在为刑役爬行
为痴梦续笔
(三)酒的度数
兄长大婚的榆木衣柜还整齐的摆在老房西屋,十几年来崭新如故,没有灰尘和蛛网。
收到兄长回老房的信息,感觉很匆忙。兄长依然干瘦,手上还是那个小型红色手机,我呆在门外,他叫了一帮人抬柜子,看来是要搬家。
门外飘起大雪,看来确实是北方,确实是冬天。
我随小队人马身后,搓着手取暖,踩过的地方没有脚印,雪实在是太厚了。
“喝点酒吧,暖暖,你是不能习惯这种冷了”兄长这么说。
“那至少要一斤”我话间就昂脖喝起来,一斤酒喝光了,我等着体温上千。
天更冷了,那雪片也更大。“这酒没度数”我埋怨着扔了酒瓶。
兄长憨厚的笑了“快回去吧”
“这么多年不见,到越来越小气了”我低语着,十分不快,拢了拢单薄的衣服走出梦中。
兄长去世十年。
(四)小舅的大事
绕过几条江,就进了山东地界,这车的速度快的难以想象,像是一眨眼,实际上也就是一眨眼。
小舅蹲在房顶,房子并不高,他就是那么掉下来的,从为了一件大事摔成了另一件大事。
知道我去他家,小舅很高兴,倒了杯茶给我,我赶紧接过来,上次见面也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小舅很瘦,我很胖。
这时候我很瘦,小舅很胖。看样子大事忙完。
那茶很凉,姥姥坐在圆形的炕上,我找不到灶坑。
第一次见到姥姥,以前从相片上看还是满瘦的样子,我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头脑的就问了句“小舅的大事都忙完了吧”连个称呼都没带。
“忙完了,你也不来看看”小舅说着背过身去,那背影漆黑的像极夜。
“我这不来了吗”
“坐坐就走吧,你是受不了这样的冷”
突然发现,茶是凉的,炕是凉的,手脚更凉。我没看到灶坑。
就这么推推搡搡,一步就迈下了车,那车很凉,我肚子里似乎装着一壶凉茶。汗毛都是凉的。
(五)探宝
老家的房子,依然旧的不像样子,为了看守那片白菜地,家里人砍了许多松树,搭建着高台,用料足够垒几个温暖的洞穴,这得不尝失的举动引来无数围观与嗤笑者。
生活的备件不够齐全,为了一餐晚饭,我四处推销着不知名的洗涤剂,一路还要躲着仇家的追杀和暗算,没时间思考这仇的来源。
天,黑的透彻,原来梦里的夜晚也是这种颜色,租来的长条客车被半路打了劫,那帮混的烂熟的老友,莫名的漫骂,看的出来,我成为他们发泄的对象。
饥饿干渴使我没有力气反驳,中秋时剩的发了霉的蛋黄馅月饼,用一些善心将我这么打发着,坚硬的牙龈替代着牙齿,夺命般狠嚼着月饼上残活的生物。
当填饱的肚子拧痛了发直的眼睛,车也开了,我仍在原地。
夜晚的街道,树木呆傻的等着天亮,一处工地在赶着作业,哄乱的机器鸣叫着,我还是听出了有人在喊救命,我用力摇晃着路人,没有人动容,只见天边闪着白光,小舅又一次架鹤远行。。。
(六)之困兽
我好不容易游上了岸,回望那滩不知名的怪水,还心留恐寒,好像这一切并未结束,一只野猪样的动物猛扑过来。还张着血盆大口,我拼命的爬向一个又高又能细的石柱,方寸的平面,只容我趴在上面。那盖在下边狂叫。
我尽力寻找着一种语言与它沟通,它来自紫坛水国,那是我刚逃出来的地方,需要拿我的智慧去祭奠它的国度。我这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末日的边沿,我与那兽成了仅存的生物。。
我们就这样长时间僵持着,等待对方耗尽最后一丝体力,没有日月更替,也就没有了时间,那兽鼾声引诱着我的困虫,我慢慢的睡着了……
一声巨响,差点把我振落,眼见着兽被困在石室中,任他狂叫,嘶咬都无济无事,一个影子样的东西给我一捆绳子“要么捆住你的自由,要么扼杀它的生命:我嗤鼻于影子的命令。思忖着如何应对,脑中的细胞在飞速的转动,并产生了大量的热,于是更加犹豫无措。
踢开盖着的厚重被子,于是也就醒了,窗外的阳光格外醒目,还好,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