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事呀。你说。”孙艳说,水盈盈的眼睛能把我溶化。
巫丹见孙艳坐着不动,噼噼啪啪一阵风似的走进来,拉起孙艳就走。
“什么事情聊得这么起劲?我看你屁股上是长了钉子了……”
她们一路走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11
上班的第一个周末,刘总护长找我说:“一人在外,怪冷清的。晚上,到我家玩玩,顺便吃个家常饭。”
我推三阻四地婉拒,刘总护长显出一副侠女气概,拉长着脸:“这有什么呀?你云大医师看不起我这个护士啊?”
她如此一说,我只得应允。
刘总护长的家在单身宿舍旁边的一个山坳里,那儿住的全是医院家属,两排平房成丁字形依偎着,山坡上,房屋前,长着许多树木,空翠爽人。屋前屋后的荒地上,开垦了许多菜地,黄昏时节,有下班后的人影在菜园里忙碌着。房前有一地坪,矮矮的长得茂盛的树篱把菜地和地坪分隔开来,有几家,在地坪上搭了葡萄架,架上挂满了串串紫色的葡萄。
下班时,病房新来了个入院病人,本来,刘总护长叮嘱他,一下班,就去她家,但处理完病人,耽搁了我快一小时,当他走进这个山坳时,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虽然偏远荒凉,倒也纯朴自然,野趣盎然。
我突然心内一热,发现竟然有点喜欢这个地方。
刘总护长家在前栋平房的最外一家。我敲着门,里面电视声音很大,又混着许多姑娘说话声,嘻嘻笑笑,好不热闹,就是没人来应门。
靠里排的那栋平房,突然冒出来一条黑黑瘦瘦的四眼狗,朝着我吠叫着。地坪里,不知谁家养的几只鸡,天快黑了,还在树篱边觅食,不时吱吱嘎嘎欢快地叫着。
农村出身的我居然害怕这种叫唤得厉害的狗,我弯腰拾块石子,朝狗打去,那狗看着石块飞来,往后退了两三丈,更变本加厉地吠叫着窜上来。
看着那么凶狂的狗,围着自己不停地窜跳狂吠,露出尖尖白白锋利的牙齿,我腿肚发软,不停地弯腰捡石子朝那四眼狗打去,狗转身便逃,石子一落地,又飞扑过来,眼里放着凶光,一次比一次窜得离我近。
满山坳里,都是狗的吼叫声。
“花花。花花,别叫!下流狗!”最里那家的地坪里出来一个,厉声训斥着四眼狗,那狗立即朝那人摇着尾巴奔去,不时还回过头来吠我,似是怕我在背后朝它扔石块。
那人是陶院长。
“云医师,来刘总护长家玩咧。”
他慢慢地踱近过来几步,笑着说。
黄昏时节,又隔得远,笑容看得不是很清楚,白白的牙齿倒是很真切。
“陶院长好!嗯……这是谁家的狗?好怕人……”
我笑着回答陶院长,刚才和狗纠缠,背脊上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被风一吹,凉嗖嗖的。
“哦?这没用的狗,只会叫!……是欧医师养的,他们耒阳人,喜欢吃狗肉,过年打死了吃……”陶院长在那头隔着老远和我说。
我想走过去和陶院长说话,可那条四眼狗在陶院长的四周不停游动着,警惕地注视着我,不时还发出几声低沉的吠声,害得我膝盖不停地打颤。
这时,身后的“吱呀”一声开了。
“听到狗叫,知道云医师你该大驾光临了。”
刘玉兰打开门,脸上堆满了笑。
她走出去和陶院长打招呼,闲聊了几句才进来。
客厅里坐了好几个年轻的护士,她们在嗑着瓜子,边看电视边聊天。刘玉兰向她们介绍说:“这位是新分来的医科大学的高材生我医生!你们这帮疯丫头,只顾聊天看电视,云医师敲门,你们都听不到?真是玩疯了……”
又一一向我介绍那几个护士。
“周末,都是单身汉,没地方去,到我家里玩玩,我喜欢热闹,喜欢和年轻在一起……”
“刘总护长,你来……你来……这个菜怎么炒?”
后边院子的厨房里,一个娇媚动听的声音在叫着。
“你们玩,饭菜马上好了……孙艳这丫头真好,帮着我做饭炒菜,拿东洗西的……又漂亮又贤慧,不知谁八辈子积福娶她呢……”
刘玉兰边走边说,进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孙艳出来了,对着我笑盈盈地说:
“云医师,你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又怕请不动你,又怕你贵人多忘事……”
“哪里哪里……大家对我太好了……我是怕麻烦刘总护长,原来,你们都在啊……让大家久等,病房新入院个病人,对不起!”我说。
孙艳指挥大家摆桌抹椅,拿筷放碗,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家庭便宴摆了上来。
大家一一落座,刘玉兰说:“不好意思。叫大家来,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是图个热闹。来,趁热吃!”
“等等谢大哥。”孙艳说。
“不用等他。他一个开车的,没有准时的。”刘玉兰说。“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了,要不要请陶院长过来,和大家一块热闹下?小孙,你去叫陶院长来。”
“我舅舅老家来客人了,来不了的。”孙艳说。
原来,孙艳是陶院长的外甥女。
大家刚开始吃,刘玉兰的丈夫回来了,穿着一身工装,胡子拉碴的。
那些护士们,个个都起身叫他“谢哥”,很熟稔很亲切的样子。
我也跟着站起身来,一看,有点熟悉,一时又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刘玉兰拉住自己的丈夫,对着我,说:“来,介绍下。这是新分来我院的高材生大学生我医师,这是我丈夫谢师傅,开车的……”
在那个年代,开车可是一门很好的职业,没关系没后门,是做不来这么好的差事。当时,流行这么一句话:拿手术刀的不如捏方向盘的,捏方向盘的不如拿剃头刀的,拿剃头刀的不如操杀猪刀的……
谢师傅呵呵地笑着对刘玉兰说:“我们早就认识,云医师还是我从县城里接过来的呢。”
我猛然记了起来了,那天,谢师傅还跟说过,他爱人也在医院工作,原来就是刘总护长。
吃完饭,大家又一块玩扑克牌,玩得很快十一点才回宿舍。
12
从刘玉兰家里出来,走四五十米,是个公共厕所,再上二三十个红砖铺的台阶,就到了我住的宿舍外面的小地坪。
桂医师站在地坪里抽着烟。
“云医师,这么晚,到哪玩去了。”
“刘护长请我到她家吃饭。”我答道。
“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吧。”
桂医师假装漫不经心的,实际上,可能心里不平衡,我想。
“是的。”
桂医师也是一人在外,这刘护长,为啥不叫上桂医师呢,我在心里嘀咕。
我从台阶上走上来,桂医师就一直面朝着我,宿舍外墙上的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身影照得长长的如一条怪兽。
当我在小地坪里走过他的身边里,他低声地对我说:“我刚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经常请我去呼饭的……小心呀!云医师……”
我心一惊,感觉这内里一定有蹊跷,一年来,在桂医师我这位师兄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不然,为什么我一提桂医师,医院里的人全都默不作声?还有,桂医师既然是第一个分到矿山医院的正规大学生,为什么那样的不得重视,把他发配到一个工区的医疗所去上班?
“有什么事,还请师兄多多指教!”我谦恭地说。
“嗯嗯。”
桂医师扔掉烟蒂,大声咳嗽了几声,吐了好几口的浓痰,他把浓痰吐得很远很远,好似武侠小说里由口里发出的暗器。
桂医师跟在我后面,走进了我的房间。
“你房间搞得好整洁漂亮。”桂医师说,他是第一次进我的房间。
这是真的吧?真事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