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合奏】月下的麦田

粒儿同题征文

作者:帘外落花    授权级别:A    绝品文章    2019-06-01   阅读:

  
  水清则凉,停留不了太多时间。老马提前上桥选个靠中的位置,从他的白衬衣口袋里掏出口琴,他的衬衣总笔挺雪白,这大概就是老人说的倒了骆驼也不倒架子。没出峡的河水有上游的清甜,风扫去盐碱地的干燥,琴声悠悠,偌大的天幕在头上,一颗颗星星慢慢跳出来,夕阳挽着最后的霞光与雪山吻别。在异乡的土地上,得让一些情绪停下来,才能不被故乡侵扰。在异乡的土地上,说着一样的话,吃着辣椒花椒的人,总是那么亲。夜晚有最慈祥的怀抱,像母亲把婴儿搂在怀中一样搂着世间的一切,借风低语,抚慰所有的生灵。
  日光隐去的夜色容易生出惆怅,只要叽喳声趋于沉缓,老马见好就收,把口琴插入口袋。“回去睡了,明天早点起床出工,要解手的早点搞好。”顺着桥下来,踩着田垄,鱼贯到公路对面,路过去一两百米有一片巨大的空旷荒地,沙土壤,稍有起伏,成为大家解急的地方,白天在工地周边的麦田处理。夜里集中一次就不再出来,为了安全。男民工在看得到身影的地方抽烟等候,人的三急有时候是人急它不急,又不能像部队吹号,一声号响集体站岗。强迫的事情身体也不愿意,时间难免久一些,漫长的时光腿麻了站起来,缓过来继续蹲。男人听不到的时候,女人的话题就是女人自己的了。家里的老人,家里的孩子,家里的男人,从父母三姑六婆到婚丧嫁娶,聊得越多越融洽,干起活来也相互帮衬着。同样的话题在老家聊起来是是非,在工地上聊起来就是真情。
  关于这个方便的问题,大西北这地儿真不方便,找个厕所比登天难。老赵讲有一次和老马坐车去看一个工地,下车以后男的一边,女的一边,车在中间。那司机估计脑子出了问题,大家还在状态中,他直接踩了油门上路,只见一片白花花。从那天开始,“白花花”这个词语一到傍晚,男民工会寻着老赵戏谑,你们还不去白花花一下。麦子专为老赵的白花花当场吟咏了首打油,笑疼了大家肚子。“两岸山上不长草,风吹沙子到处跑;要问厕所哪里找,裤子一脱就到了。”名嘛就是白花花。
  贵祥叔抽完一支烟,情绪稳定了下来。明亮柔软的月光以它独有的阴媚抚慰着月下的一切,麦田在黄河微微的风中起伏。若不是这次夜行,还真没看过这么美丽的麦田,月下的麦田如少妇初睡,有羞涩和梦呓,都是甜蜜的依偎,又有少女的清澈,干净而清新。这边的小麦生长期长,一年一季庄稼,打出来的面粉柔韧劲道。粒儿揉好面粉在灶上发酵了一会儿,把揉好的面粉抹上清油,再削了土豆切成细条,炒到锅里加上水,煮得土豆发黏。裹了油的面团在她手里变魔术一样,变成一根根细长的辫子,锅里的水沸起来,翻滚着水汽,粒儿拇指和食指像银行的点钞员快速挪动,指甲盖大的面块均匀秩序地飞入锅中,锅中下起了雪花。麦子跟着粒儿学了几次,不是面团缠了手指,就是扔不出去面片。只好退到一边看着艺术家一样的粒儿很快做好了一锅晶莹雪白的面片。
  影入黄河的月光像粒儿煮好的那锅面片,发出熟麦的清香,麦子挪步河边,轻轻捧起,月光纳入手心,摇摇晃晃的光片怎么都聚拢不出那个圆圆的月。银白的月亮在河中倒影月色浮云湛蓝的光芒,月的周边是紫蓝的月晕。“每天都有这么好的月亮就好了。”“走吧,麦子,再不回去老马要急了。”贵祥叔是不会懂得这份情怀的,这月下,这玲珑的麦田。
  看得见工棚的路上,远远来了几个醉鬼,贵祥叔把麦子推到麦田里藏了起来,叮嘱她无论怎样都不要出来。那几个人晃着身子过来:“还有一个人呢?”贵祥叔说:“没有人,我拿的衣服。”贵祥叔脱下衣服甩了甩,那几个人似信非信。贵祥叔掏出剩余的烟,被一个醉鬼抢了过去,剩下的人摸完他的口袋,拿了所有可以拿的东西,又踹了他几脚才骂骂咧咧地离开。麦子想有一把刀就好了,可她不能出来,不仅帮不了贵祥叔,还有可能带来更多坏事。在异乡的土地上,保护自己,也是对贵祥叔最好的保护,哪怕残酷。
  那几个人走远后,贵祥叔才示意麦子来,麦子帮他擦去腿上的血,月下的血不是红的,是黑的,如一些人的心。“贵祥叔,痛吗?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贵祥叔摸了摸口袋:“没烟了,得洗一下血。”再次捧着河水时,麦子懂得生活就是生活,没有故事,活着,就不能讨厌和惧怕任何人,包括马经理。太阳月亮能原谅一切,自己也要原谅生活,放过自怜。明天一早再去项目,找马经理,理直气壮地讨要工钱。
  也在那个月色映照麦田的夜晚,粒儿对生活的隐忍朝着一个未知的地方伸展了,以唯一的可能的方式悄悄试探了一下这个对她显得冷寂的尘世,在那个夜晚,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的男人,给她许诺带她离开这里去城市的男人,在粒儿的麦田撒了种子,那种子遇到好田立即生根发芽。
  其实,老赵有过打探:“粒儿总往你屋里跑,有点不对头。”麦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粒儿曾在一个太阳刚醒来还没开工的清晨,把她的忐忑倾诉在那间小屋,粒儿讲的时候,眼神比白杨树的树梢还高,眉头比喝黄河水的北斗七星还低,她手里握着那半瓶黄河石,石头在她手里发出黄河奔腾时的啸声,真是一种美好的声音,那种流淌着的河流活着的气息。老赵讲麦子平常那么聪明,就没看出来门旁边能看见小马的地铺。麦子摇头:“我没想这些。”粒儿每次在门口时眼神总是那么缥缈,她的脸颊像春风滋润过的桃花。粒儿的麦田没有等来丰收,她犀利眼神的婆婆帮她把放飞的梦想轻轻一收,麦芒就折了,没得及灌浆的麦芒收割成一滩暗红,像晒伤的脱皮的胳膊醉酒男人的脸。后来,麦子就看到了粒儿的男人,那个羸弱的男人,每天开着拖拉机从工地经过,他永远专注地顺着拖拉机头看向前面,任拖拉机颠簸也不会改变他缩在车上驾驶的姿势和眼神。粒儿再没有出现在工地上,她婆婆来领了她的工资。
  钱是小马弄给老马的。小马随后离开了工地,老马说他去一个好拿钱的工地了。
  麦田的麦穗还没垂下头,夏季快要结束了。
  麦子去项目部的半道上,广东两眼通红的追了上来,拽着麦子:“姐,我不复读了,你不要一个人去项目部,不安全。”
  麦子时常想起那晚的月亮,真好,麦田真美,像粒儿靠在木门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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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小说将整个压抑的生活状态掩盖在麦子诗意的视角下,给现实的痛多了一些朦胧的浪漫。底层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在社会大环境下显得那么悲壮又沧桑。麦子,落入农民工中的大学生,慢慢的从理想中撕开了一个缺口,跳到了现实的工棚中。小说刻画的几个人物还是成功的,粒儿似乎走的是麦子曾经的路,追求理想,广东又走麦子现在的路,屈服现实,中间那一群民工,还是换了这个地方又换那个地方。生活,需要仰望星空,也需要脚踩泥土。小说总体看有些拖沓,个见。


执行站长   吟湄:
第一届真人同题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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