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已大醉
那杯坐在月亮下寻你的李子酒
有些凉了
花已开满
黄河的歌声飘了起来
落在我给你写诗的桂花树上
静候冬天
白雪和西芹对话
◎瘾
我被桃花熏醉,又被桃花唤醒
这个春天,风是倒着吹的
水是逆着流的
就连歪口村里的歪妞妞
跟我这种粗人说话,也是用诗歌表达的
哟,哟哟。为了和一朵白牡丹真心相爱
蜜蜂弹起了蟋蟀的古琴
蝴蝶打着领结歌舞蹁跹
只有我,对所有的事物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站在歪口村,把妞妞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当我的醋意和毒瘾第七次复发的时候
春天去了桃花源
带着歪口村的妞妞,和妞妞的七十七首情诗
陶渊明没有来。所以
他们除了饮茶,就是坐在古槐树下喝诗
◎雨堂
门前的燕子不知了去向
屋檐还在滴水,香椿还在发芽儿
我要等的人没来
我要等的学者,走在回家的路上
唐朝的春天过了很多很多年
水依旧清澈,青石板上的七言绝句
字迹变得更加刚劲飘逸
仿佛,一朵刚摇曳在堰塘里的红芙蓉
雨露粘在草尖上,清风徐来,馨香幽幽
我看见堂前挺立的诗人雕像
影子泼在月辉里
正映照在他忧国忧民的眉须和脸庞
◎ 春风颂
这不是祝酒词,没有欢歌笑语
这不是别离诗,没有折柳依依的作别
这是春天里宁静的歌谣,空谷幽兰
这是夕阳里的晚唱,鱼米之乡
这是春天里的信徒
穿越千山万水,把红笺送到君的窗前
这是田野里搭建的舞台
爱情和麦子一起成熟,海子在深情朗诵
这不是梦呓
春风吹绿溪水,鱼儿在阳光里交欢
这不是在虚构一场爱情
所有关于春的盛事,都庄严地写在桃花上
◎老牌贵族
在所有人群中,唯有她紧抿双唇
面如狼烟。摸着戴在左手腕上的洋表
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她的爷爷在民国十五年从德国留学回来
穿一身洋装,说一口洋文
民国十六年,做了孙传芳的秘书
她的爸爸是第三届黄埔军校学生
毕业后跟随叶挺将军出生入死
最后转身去了台湾
她如今已年过花甲,鬓发苍苍
却气质儒雅,吐气如兰
精通八国外文
她一生未婚,却与无数男人有过深厚感情
她始终守身如玉
只为,能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望着即将进山的夕阳
她知道,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完成夙愿
风来时,她老泪纵横
◎ 悲伤的说辞
2014年,与一匹马相遇本该是吉祥的
春风得意,骏马蹄疾
而与一座被称为马来西亚的国家相遇
就成了每个人最后的悲伤说辞
这还不说,彩云之南的孔雀不再展翅开屏
油菜花开的令人毛骨悚然
在火车站,我看见一场血腥屠杀的游戏正在精彩上演
开出的红,不是玫瑰花的鲜
是沉痛!是疼痛!是哀悼!
这些无论是天上飞的禽,还是地上跑的兽
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全体起立
脱帽,鞠躬,默哀
逝者已逝,生者将会更加坚强
面对印度洋,我不再读徐志摩的异国秋思
蓝、蔚蓝、湛蓝、深蓝、瓦蓝
这个春天,除了悲伤
我再也写不出一句多情滚烫的诗句
◎印度香
从女儿国出来
我被一种特有的香熏得忘了自己是谁
更不知当初是从哪里来
现在要到哪里去
天竺,天竺
坐在一株菩提树下,吹着异国的风
响彻在耳畔的,除了一群少女的甜甜歌声
剩下的,就是天竺这个陌生的词
一对羽毛还沾着清晨露珠的飞鸟开始说话:
“我们在热爱世界时便生活在这世界上。”
抖落在怀中的
是一本英汉互译的印度诗人诗集
香气最终随潮汐中的红云渐渐隐去
一缕风吹来
划破山间高高潺潺的流水
歌声跃起:敢问路在何方?在脚下
◎ 更衣室
面对镜子,一扇门紧闭着
一首轻音乐随柔和的灯光响起
他用生活的慢节奏解下领带
脱去衬衣。男性的魅力就展露了
紧接着,他松弛皮带、脱下西裤、内裤
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
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冠冕堂皇都是虚伪的
生活,从没有过真实
厨房,传来妻子操刀的声音
儿子在大声朗诵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
再一次审视自己,情绪有些沮丧
身体随水软了下来
走出更衣室,手机响了
一行黑色的五号宋体字恭敬地站在屏幕中央
半小时之内,赶回公司
正装出席,紧急会议
◎一则漂浮的寓言
凌晨三点,电视台记者歪妞妞从澳大利亚发回报道
一具漂浮在南印度洋上的尸体被最终证实
不是失联370马航飞机
而是从秋天飘进春天的粉色童话
歪妞妞继续说:
漂浮的童话已生根
三天后,根部就会冒出翠绿的芽儿
开花,在水上举办一场规模庞大隆重的葬礼
天亮前
我听见隔壁家的公鸡叫了四十九声
守门的狗进入了梦乡
这时候,我提笔写诗——
“如果有幸我能在这个世界上诞生
死后,请不要以任何方式祭奠”
◎天空之下
收割完的田野
鹰和风在天空下狂奔
一匹野马驮着一只流浪的小鸡
朝晚秋的深处走去。歌声有些慷慨
河水还是原来轻悠的样子
芦苇有些沉默。一只鸬鹚从水中跳上渔船
夕阳赶着回家的路
走到水塘边,才想起忘了带卧室的钥匙
天黑了,诗人着一袭青衫
从晚唐走来
山关上门,水关上窗
睡在一码稻草上卧听大宋风雨
天空之上:云蒸霞蔚
天空之下:八骏驰骋
◎ 第二十一级台阶
在天梯下
枣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我怀揣春天的信笺
发誓:一定要走完这二十一级台阶
站在第七级台阶上,
我听见风声在耳畔歌唱你的名字
当爬到第十四级
就收到了你的远方来信
当我使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
登上第二十一级台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