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钢铁和枕木编织一张细密的网
等火车的人是生活饕餮的食客
广播里通知的车次怎么老是和自己无关
尖叫的汽笛又把打盹的乘客催醒
呼啸而过，还是呼啸而过
长方形的钢铁笼子碾过一道道轨迹
碾压过候车厅里密密麻麻的心脏
候车厅里没有绅士和淑女
所有的人枯坐无语
送行的人早已离去
扔下一群即将装罐的沙丁鱼

二
这个世界需要翅膀
翅膀长在鹰的身上
长翅膀的大鸟不需要等火车
等火车的人多半很焦躁
桃花谢了春红
春却并不等等火车的人
春是温柔的杀手
火车是什么
钢铁和枕木的语调总是那么硬邦邦
它们交谈 声音充满原始的张力和节奏
偶尔的脱轨未免叫人担惊受怕
广播里的晚点通知不再那么叫人心烦意乱

三
坐着急 走着困
睡下又被乘务员叫醒
望过来望过去都是陌生的面孔
像火车防避着火车
铁轨躲避着铁轨
候车室里的人紧绷着神经
铁轨的那头是灯火通明
铁轨的这头是夜色茫茫
迟迟不见火车进站的通知
有人用帽子遮脸假寐
幻想在火车上有什么艳遇

四
一声哨响
人群中呼剌剌发出浪涌般的喧嚣
身前的行李身后的行李不住地碰撞打架
戴小红帽的乘务员愿意提前送你上车
那是只有腰包比较鼓的人才享受得起的待遇
终于挤进了那道咬合你车票的门
挤进找不到方向的站台
冲锋枪的速度也不过如此
“别挤！别挤！”
哪能不挤呢？
生活如此慌张
空间这样狭小
一头撞进夜色的海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呼吸

五

人是多么心甘情愿被暂时囚禁
在首尾不能相顾的铁笼子里听
金属和金属撞击的声音 空气和金属撞击的声音
被包裹，被运送，被捡拾和抛弃
洒下的目光在摩擦中迸火
丢下的声音在摩擦中淡出
等火车的人
终于开始一段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