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优雅》故事发生在一幢高级别墅里面。影片开始出现的少女巴洛玛,对生活充满了失望,每天从妈妈的药瓶里面取出一粒安眠药积攒起来,计划在165天之后,自己12岁生日的时候自杀。而在死亡之前,她想做一件事情,就是拍一部电影,拍下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和事。少女巴洛玛的家人,都符合社会对“那一类人”的印象。她的父亲身居高位,就应当时刻忙碌而又处处周全;她的母亲,作为有地位的太太,就应该敏感而病弱,会在宴会上说一些礼貌而苍白的笑话,比如“每个人都拥有一定的语言份额”;她的姐姐,作为上流社会的“预备军”,就应当拥有超越父亲的野心,拥有地位同样显赫的男友,拥有智慧和美丽。而巴洛玛却不一样,她聪明而率直,却始终学不会上流社会的虚伪与掩饰。在餐桌上,当客人高谈阔论,把象棋和围棋归为一类,还说围棋是日本人发明的,她毫不客气地当场反驳,指出客人的错误,根本不保持所谓的“矜持”;她真实地记录着身边人的言行,甚至在餐桌之下观察别人的“另一面”,这让她的父亲勃然大怒。在她家人眼中,巴洛玛就是一个不爱说话又叛逆的小姑娘。在别人的眼中,她和她应该属于的“那一类”人似乎格格不入。
勒妮是公寓的看门人。在别人的眼里,她肥胖而冷漠,头发干枯而杂乱,衣服陈旧,说话粗鲁,成天看电视,身边只有一只随时都在打盹的肥猫。唯一和她有交往的,是巴洛玛家的女仆。在影片的前半段,她的衣服和头发一直都没有改变,而她和别人的接触,仅仅是半打开门,简单而直接地说“是”、“好的”,或者打扫卫生,然后继续关上门,看电视。正如她所说,这就是别人眼中一个看门的寡妇正常的模样。
巴洛玛和勒妮,都是别人眼中的刺猬。不同的是,巴洛玛是性格锋芒毕露的刺猬,她与家人、所属的社会阶层格格不入,每一次冲突中她都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刺”。勒妮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只刺猬,她的丑陋粗鲁和冷漠是她的“刺”,让人觉得根本无法靠近。在那些优雅的上等人眼中,她们都是让人无法亲近的刺猬。
实际上,她们优雅而丰富的精神世界都隐藏在刺猬的外表之下。她们坚持着自己的内心,也习惯了别人只看到他们刺猬的外表。但是,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有能读懂她们的人。巴洛玛喜欢和勒妮待在一起,猜得出勒妮的秘密书架,而勒妮可以和巴洛玛平等地交流,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相干的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和谐平等。小津先生仅仅是从勒妮无意中说出的一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小津先生就发现,这个在别人眼中粗鄙不堪的看门人,其实有着非常丰富的精神世界。在别人看来,富有而高贵的小津先生和看门人勒妮,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小津先生却看到了他们在精神世界的平等,他向她伸出了友谊的橄榄枝,亲自下厨烹饪,他们一起用餐、观看影片,勒妮很自然地分享自己在文学、艺术方面的看法,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里,他们是平等的,勒妮是优雅的。小津先生发现了勒妮隐藏的优雅,而其他人却没有。当勒妮精心做了头发,盛装去赴约,公寓里的人们居然都没有看出她。影片中勒妮和巴洛玛因此有这样的对话:“她都没认出我来”“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你”。没错,他们见到的只是刺猬一样的勒妮,没有见过优雅的勒妮。勒妮的优雅,除了巴洛玛和小津先生,别的人视而不见。从外表看,她满身都是刺,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坚不摧的堡垒,但从内在看,她不折不扣地和刺猬一样的细腻。刺猬是一种伪装成懒洋洋样子的小动物,喜欢封闭自己在无人之境,却有着非凡的优雅,刺猬如此,勒妮和巴洛玛也是。
在影片中,巴洛玛说勒妮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是的,在勒妮刺猬一样的外表下面,隐藏着她的优雅和智慧,别人一无所知,而这并不让她放弃对于艺术和美的喜爱和追求。相反,在刺猬的外表下,她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优雅地生活着。虽然,在她开始向新的生活勇敢迈出一步,希望开始新的人生之旅,小津先生却遭遇了车祸。但是,在影片最后,我们可以看到,在小津先生友情的余温里面,在彼此的鼓励中,巴洛玛和勒妮,对生活都有了新的认识,有了继续坚持自己的精神梦想而努力生活下去的动力。不论她们将有什么样的未来,但是,她们都不再是孤独的刺猬,而是可以相望,相视一笑。
其实,大千世界里,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得不成为一只刺猬。我们用别人眼中的固有印象活着,成为别人眼中的自己,哪怕这个形象是自己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方式,甚至是唯一的方式。但是,在刺猬的外表之下,我们又何尝不可以坚持一点自己的内心呢?是的,我们先要生存,成为一只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刺猬,哪怕是活得粗糙或者卑微。但是,在废墟之下,我们还有一个世界,我们的心依然可以繁花似锦。
我们的优雅,永远藏身在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