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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站

作者:笑君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9-01-14   阅读:

  
  人的一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每一个时段,不论短暂与悠长,也不论疯狂与舒缓,都有可以回忆的细节,也有可以品味的点滴。有的令人陶醉,有的令人忧伤。尤其是人生起步的第一站,更是如此。我的人生第一站,是从一个叫古城桥的人民公社开始的。
  说起古城桥,还是有些来历的。这个地方因一座桥而得名,桥因在古城之侧,而谓其名。然而,这只是近代的事情。往前推,要一直推到三国时代。一度,古城是属于东吴的战略前沿,从古城向西南,直赴荆州,是一条传递信息与运输战略物资的驿道,古城桥是必经之地。
  四十多年前,我曾在古城桥的桥头观察过。北面,一条大道自古城直接到达这里。桥南,有两条道,一条去西南,直对紫蓬山,应是战略要冲。一条朝正南方向,可以抵达安庆,顺江而下,便是建业城,是政治取向的通道。虽然,驿道只剩下土坯田埂,但那幽长深远的去处,是一直存在,不能不令人生出无限的遐想。
  当时,这里是一条无名的河流,没有桥。但是,驿道从此经过,却被一条大河阻隔,来往自然不方便。据说当时运输货物最好的工具便是毛驴,可能是河太宽了,或者河谷太深了,毛驴到了河边便苦嘘苦叹,不愿过去。故此,这条河便有了个名字——苦驴河。
  桥,就是在这个时期建造的。但是,当时的桥是什么形状,叫什么名字,建桥人是谁,已无从查考。只知道,建桥用的石料来自湖北襄阳,是由长江入巢湖,再经派河运进来的。因为,襄阳石头坚硬又有韧性,非常适合建桥。可见,造桥人是非常讲究的。
  到了清朝中后期,这座石桥可能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苦驴河北岸有位姓万的进士,与河南岸的一位姓张的进士,两家要结亲,因为苦驴河的阻隔,很多事都不方便处理。这万进士便提议重修这座桥,张进士也欣然同意。于是,万、张两家倾尽家财,也从湖北襄阳采购石料,经过了几年的精心施工,才让昔日的石桥重见天日。桥修到收尾的一个环节,是填放最后一块石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块石头怎么也放不上去。施工人员在桥上焦急地大声喊:“放了没?”万进士看着,急着,大声说:“还没!”
  那块石头终于没有放进去,万进士则吐血而亡。
  桥最终落成了,而从襄阳运来的石头,就只剩下了没能放入的那一块,搁在了一边。后来,有人就用这块石头做碑,刻上“剩石桥”三个字,立在桥头,算是为这座桥立了名,也让这块石头发挥了作用。
  这是一个传说,也是一则故事,是真是假,也无法考证。不过,桥是真的,桥名也是真的。古桥最早的名字,就叫剩石桥。
  民国初年,因这座桥在古城之侧,被叫做城桥。此时的桥,迭遭破坏,多少次都面临着毁灭的危险。中华民国执政段祺瑞先生的祖上,就居住在城桥一带,因躲避土豪的骚扰,一度搬迁至寿春的炎刘庙。其祖父段佩老去世了,段祺瑞亲护灵柩,归葬古城桥南的陶岗村。从此,家道中落,段祺瑞便在一个叫侯大卫的村,继续读了一年私塾。后来,他发达了,对曾经养育他的故土恋恋不忘,听说城桥破损了,慷慨出资,使得城桥得到了修缮和保护。
  经过修缮后的城桥,可能比当年初建时的雄姿还要壮观。三个圆孔,呈品字形一字排开,中间一个大孔,两边各一个小孔,就像三只弯月一样横卧在清波之上,十分的优美。桥面两侧有精心雕刻的栏杆,不仅使桥上的行人有安全感,还让石桥越发的俊美。桥的上首,在三个孔的上方,有三把宝剑,似乎要斩断狂风恶浪,永保平安。桥的下方,也是在三个孔的上面,有三把宝刀,似是抽刀断水,任流水逝去,不许回头。最奇特的是,桥的南北两端,四个角落,居然设置了四口水井,称“四眼井”。井水分别是酸、甜、苦、嫩四种味道,似乎是在向世人昭示着某种寓意。
  可惜,一九五四年的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水,没能撼动主桥。桥面上的栏杆,桥上、桥下的宝剑、宝刀皆被洪水冲走。四口水井,也只有甜水井至今还在使用,其他三口井也相继废弃了。
  随着古城地位的提高,地处古城门户的城桥,也有了正式的名字——古城桥。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或许,是因为千年古桥的缘故,或许,是政治的需要,在这里成立了一个新的人民公社。因为,此地因桥为名,人民公社还有什么理由不用此名,故称为古城桥人民公社。
  沉寂无闻的乡村,虽然,距离古城很近,却因为交通、时空的缘故。此时此际,就如同那三口被忘记了的千年枯井,老百姓也就是那井底之蛙,无论外面是什么的急风暴雨,在他们的面前只有碗口大的天,只有四壁苍苍的绿苔。无论怎么上蹿下跳,眼睛急成铜铃,肚子涨成皮鼓,都只是尺寸之间的王者。
  现在,苦驴河的水,似乎是被一阵风吹起了涟漪。可是,老百姓根本不关心。春种、秋收,冬藏时能有余粮供家人吃饱饭,才是他们最关注的事情。不过,这事对于我来说,却是改天换地的大事。
  那一年,我十五岁,正在读中学。父亲却将我弄到公社电影队当放映员。我即使中断了学业,也非常的高兴。走出家门,就意味着我可以独立了,可以为家里减轻经济负担。起码,能够解决我自己的吃饭问题。还有,一个乡下的愣小子,没见过世面,突然间到了人民公社,成了半个公家的人,不仅开阔了眼界,更重要的是改变了身份,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那时的古城桥,除了那座千年古桥,还有一个小小的镇子。镇子也就是临苦驴河而建的一条小街,自桥向上,踏过十几个台价,便可入街。青石板铺砌的路面,两边的房屋也是那种白粉壁,马头墙,黑瓦顶,皖南徽派的建筑格调。因为,远离政治、商贸,缺少人气,有些破败。可能是觉得小街太小的缘故吧,人民公社机关没有建在街上,而是建在小街的北部,比小街地势高出很多的一片开阔地上。
  我去的时候,人民公社已全部建好,开始了正常的运转。公社机关虽是新建的,却很简陋,很普通,两排大约二十多间的平房,坐北朝南,土坯墙,红色瓦顶。东边打横的,是大约五、六间,还要简易些的,土墙草顶的小平房。西边是厨房,规格却比其他的房屋高,红砖墙,黑瓦顶,有三、四间的样子。
  从格局看,两横两纵的房子,和房子中间的那个长方形,如同一个“口”字一样的院子,便是人民公社的全部。
  当然,一个基层政权的设立,还得有些配套的东西。那时,对于农村、农业、农民来说,最需要的是“国营三站”,即粮站、供销社、食品站。还有信用社、邮电局。三站和信用社,是紧随公社一同进驻的,他们分别在公社机关的背后,按街道形状,建在一条路的两侧,自然形成一条街。邮电局未建,则在公社装上一台电话转换机,电话一通,井底之蛙也就跃上了广阔的天地之间。
  这样,公社有了,街道有了,集市也就有了。
  我们电影队,也是人民公社的配属之一,却只有两个人,就住在公社机关东头靠中间的两间屋里。我是学徒,另一个人里师傅,也是队长。队长姓孙,也只有二十几岁,瘦高个子,是另一个公社的人。他是三年前招工到县电影管理站的学员,被分配在南边的一个区电影队,在即将转正的前三个月,放映途中,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一场火灾,烧坏了一台发电机,也烧坏了他自己的一条腿。此事,被认定是因工作失误而导致的责任事故。他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后,伤是好了,却转不了正。招工,过了学员期,不能转正,就只能退回原籍。也就是说,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他当然不想回去,可不回去,去哪儿哩!那个年代,可不比现在,可以自谋职业。回去,就是回到农村,继续做农民,种地。当时,中央正在县及县以下的基层开展党的基本路线教育,要加强文化基础建设,有条件的人民公社可以组建电影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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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渭雨轻尘   精华:渭雨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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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渭雨轻尘:
虽是陈年旧事,读来却颇为令人感慨。苦驴河,这条带着苦味的河流,在它的两岸,发生过多少酸涩的故事啊。作者年青时的一段经历,虽然有些辛酸,但比起同时代的很多年青人,又算是幸运的。文中的革委会主任还是有着做人的底线的,不然那个书记的结局会很惨。但是这个主任的结局却有些令人唏嘘,直接映射了当地的政治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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