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街的故事（外二首）

@芳香街的故事

那年代，这条街的女孩子
辫子上扎一块手绢
就有了漂亮的蝴蝶结
千千万万只蝴蝶在纺织厂门口飞过
芳香弥漫在厂区、街道
引来不少英才驻足闻香，那是必须的

那时候，男人不敢想
这条街的女孩子
在纺织厂的浴室，是如何
解开蝴蝶结，润洗秀发
只能从浴室飘出的银铃般笑声中
听到更加沁人心脾的芳香

后来，闻香人多了起来
商铺来了，房地产来了
系着蝴蝶结的姑娘却黯然离开
街店里当然有清新剂
和各种品牌的进口香水
只是，芳香街的芳香不在了

现在，你如果是一个幸运的寻香者
在傍晚霓虹闪烁的大厦后面
昏暗的筒子楼灯光下
那因静脉炎拄拐跛行的老妪
会满眼风光，讲给你
芳香街的故事


@纺织街三姐妹

纺织街三姐妹
来自上海，青岛，北京
分属一厂，二厂，三厂
住在二层，三层，四层

她们都漂亮过
喜欢扎蝴蝶结
在织布机间穿梭
就像美丽的蝴蝶飞舞

她们都骄傲过
在全局劳模会上合影
挡车工日行几十里
她们被誉为，“神行太保”

她们都痛苦着
患职业病静脉曲张
退休后拄拐棍
苦笑说，三个人九条腿

她们都议论过
传老楼要加装电梯
兴奋的提起拐
像要扛枪远征的老兵

一年……一年后……
电梯没有等来
似乎也不重要了

因为，四层的姐妹
不见下来
不久，三层的姐妹
也不见下来了

秋末，二层的姐妹
跛行至楼下长椅，仰望白云
告诉她：冬天后
我也下不来了

白云翻卷，动情波澜
似招呼当年化身蝴蝶的姑娘
再翩翩飞翔



@迎送公主

北京朝阳八里庄社区医院
（原北京国棉厂医院）
大门侧对面，纪念亭
一台锈迹斑斑的纺织机，像
一个王国的老臣，谦恭的
迎送老妪们进出

他铭记着，那年月
千万青春靓丽的公主
嫁入王国

今天，有可能
来告别


2018.12.27

注：北京市朝阳区八里庄地区朝阳路两侧曾经是著名的纺织一条街。解放后，国民经济第一个五年计划时，该地区被确立为北京的纺织工业区，占地138万平方米。1954年、1955年、1957年，京棉一厂、京棉二厂、京棉三厂，三个新兴的现代大型纺织厂相继投产，有近十万女工在这里工作、生活。今天纺织企业已经迁出，厂区北面的宿舍区老楼还住着一些纺织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