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烟雨7：母亲遗愿 暮春，雨后的小城，杜鹃声声。但我却没有心思欣赏这温馨的美景。蔻蔻姐拉着我的手。一个问题在我的脑子里回环不断地出现——“姐，你结婚了吗？”我不敢开口。我害怕肯定的回答，我承受不了。但我更害怕她的否定。我回家已经一年多了，如果她有意，为什么不来见我。我母亲肯定给她留过我在意大利的地址。她为什么不写信？困惑折磨着我，姐更靠近了我，她的芬芳使我迷醉。过了小桥，在一个路灯下，她停下来，突然抱住了我，伏在我的肩上哭泣起来。喃喃呓语“那一年，妈妈去世，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爸爸没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我一打开，见是母亲的笔迹，泪如泉涌。“瑜儿，蔻，你姐姐，……那年伴我送你外婆回老家，落入匪巢，与我和外婆共患难。……”我连忙把信收在怀里。
这时她突然侧过身，紧紧拥抱我，亲我，泪水揉在我脸上，口齿不清“我没有结婚，没有结婚，”她复又推开我，定定地盯着我，“但，身陷樊篱，等着我，弟，等着我……”她又抱住我，深深地吻我，忽然，转身，快步离去……我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在夜色的小巷中消逝，呆若木鸡。爱情的甜蜜刚刚开始却预感到离别的阴霾，沉重地压我的心头。
我走进家门时已是深夜，父亲卧室没有动静。我急不可耐扭开灯，掏出信：
“瑜儿，蔻，你姐姐，是你离家之后我收的学生，好学生。那年伴我送你外婆回老家，落入匪巢，与我和外婆共患难。她凭着智慧和勇敢与匪徒周旋，最后带我们逃出虎口。她，是一个孤儿，无依无靠，你要善待她。在她落难时，你要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拉她一把，护她。娘，病中。”
我半躺在床上，反复读这便笺，眼泪滴落胸前。这时父亲披着睡衣，衔着烟斗进来了。
“怎么还没睡？”他问我。
我把手里的信递给他，他看了一阵，把信还给我，慢慢说：
“这情况我知道，你母亲和我谈过。”
“那为什么，不让我回来，见妈一面？”
“那么容易？世界大战才打完几年，我们没有民航班机，走海路经埃及，也要半个多月……决定是你妈做的，那时候你还在毕业创作。”他停了一会儿，把手搭在我腕上“孩子，你天资平平，但勤奋而执着，勤奋是优点，执着——也好，也坏，我和你妈反复考虑，如果让你回来，怕你过分悲痛，或者……”爸爸在斟酌词句，“我和你妈最担心的是怕你陷入情感的纠葛。”这时我刚想要问，指的是什么？父亲用手势制止了我。“这只是担忧，而且不是你的错。”他见我欲言又止，便解释说，“有一个情况，一个尴尬的情况：那时督军没有男孩，想再讨一个小老婆，第三个，他看上了蔻蔻，他的家庭教师。蔻蔻不同意，和你妈诉苦。”
“怎么能这样？”我霍地坐起来，“都是民国了，还是封建社会那一套。摧残妇女！”
“你说得很对，爸爸喜欢你有正义感，但你不要激动，爸爸和你说明情况，我们一起想办法。”他的烟斗熄灭了，他沉着而痛苦地继续说，“现实就是这样，但我们也要和他斗。”
他移坐到沙发上，身体向后仰，显然他已经很疲惫了。我陡然怜惜起他来。六十来岁的人了。
“看到你，使我想起学校里的学生，这些热血青年总是走在时代的前头，尤其是在当前动荡的时局下，你看到了他们的宣言。登在你们报纸上，前天还进行了游行，传单散发到了参议会，目标就是反封建，反军阀割据，妇女解放是个突破口。漫画贴到了大街上，反对各种形式对妇女的摧残，反对女童工，反对纳妾，反童养媳。反缠足……这只是一个背景。”爸爸又点起了烟斗，说出了他深思熟虑的话，“你知道，我和你孟叔是小城的参议会员，我们多次商量，如何利用这个形势，解决你和蔻蔻的问题。这才有了那出戏——《再生缘》，小报和紫薇做了大力宣传，市民的舆论起来了。但愿它能对督军形成压力，当然，权在他手……”
这时我有些激动：
“都是民国了，妇女还受这样的压迫，婚姻都没有自由。逼我去参加革命军。”我的话脱口而出，顿时觉得对爸爸是个刺激。父亲无语。好一阵，爸爸才取下烟斗：
“是啊，民国是要争来的……也许命中注定我要过孤独的生活，若是你母亲活着就好了！”他说着，脚步沉重地出去了。
过了一阵我走进他的卧室，见他似乎睡了，便轻轻地把一条毛毯压在他脚上。
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熄了灯，睡不着。想起孟丽君和皇上抗争的那段戏，蔻蔻演得声情并茂，难道这是她内心的独白？难道这是她压抑情感的喷发？还有那老太太的兴奋，女儿竟然站起来鼓掌。难道全家都支持她的态度？这使他心里略感欣慰。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送花(0)
收藏(0)
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