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川（四川乐山）

*岁末旅人

岁末的一个旅人
雪似蝶舞，穷追不舍的寒风
如贴身单衣
漫天飞雪，是老天在为这座城市整容
她需要植肤需要隆胸
诱捕了多少旅人血性的梦

他的一双手握满茧花
握牢一朵完整的雪花却无法
风雪弥漫的路，幻化成
眼中鞭影，翠柳青青
曾柔情地放牧
又是怎样无情的抽打
一颗投奔春天的心灵
1993年

*春雨中的杂音

下岗在家，我和妻
是两颗霜打雪欺的庄稼。在连绵的雨天里
抖出心中珍藏的阳光，自我进行光合作用
妻的埋怨——沙沙沙，春雨般细密的针脚
缝起洗白的衣衫和日子
包裹好颤栗的清白骨头
同时又投下一些阴影。我们在阴影里说着人话
憧憬着安慰着彼此

在沙沙沙的夜雨里
我们的邻居——孔雀开屏样的夫妻
对着手机大声地说着一沙二沙三沙
翻动的嘴唇如同熟练的点钞机
沙沙沙，不是春天抒情的细雨
漫卷而来，是这个时代的杂音
一沙二沙三沙——暗示海洛因的等级
1998年

*咏菊

现在是什么季节
许多曾在暖风丽日下摇曳的花
纷纷凋谢，或委身温室
而你在风霜的叫嚣中俏立

太阳惠赐你以黄金
月亮惠赐你以白银
你总是淡雅地笑对
香消的富贵与冷寂

我们常爱把你比作
清丽的女子、高洁的寒士
静候垂怜。其实你什么也不是
唯有经霜的花魂，可入药
2004年

*伐木者

刀
立在
木
旁边
薪的血液，沸腾
溶化刀锋

树的痛
刀知道
刀的内伤，经年
谁懂？

伐木何苦
造屋
囚也囚不住
枝繁叶茂的春天

何不削木成箭
让它负痛作一次
没有回头的欢唱和远行
2014、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