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猫 冬月的阳光让人感觉温暖，因为有风，多少是冷的。房顶上站着一只猫，朝着葭月张望。葭月忙着绑绳子，没顾上看那猫到底在房顶上干什么。房顶上毕竟是经常有猫的。通常，猫又肥又大，富富贵贵的模样。猫经常到房顶上去，不知道是因为房顶上别有天地，还是因为房顶上阳光更充分些。也许兼而有之。如果葭月碰巧是猫，说不准也会天天到房顶上溜达。但到底葭月不是猫，想像猫的日子仿佛多余。好好做人吧。
院子里晒着许多的咸肉，许多的香肠，——别人家院子里多少也是这样的，一到这个节气点，家家院子里多半是这个样子的。也许那猫只是惦记着那点肉也说不准。葭月宁愿在房顶上站着的猫仅仅是因为惦念这些挂在阳光下的肉，而不是在好奇自己不厌其烦地绑绳子——如果真是这样，整个的事情就显得太无聊了。毫无目的的观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猫，说起来都是相当无聊的。
风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房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作不停——风铃的声响葭月一准是爱听的，葭月的居处风铃兜兜转转地总在。风中传来齐秦的歌声，他唱的是什么呢，大约是有关冬季的，大概是有关约定的。关于歌中的约定，葭月咧开嘴，算起来当然属周蕙的那首更好听，而且好听到发腻。而那首《风铃》，对的，就是周蕙的《风铃》，不像《约定》那么有名，听上去好伤感的样子。葭月想着周蕙的《风铃》，听着院子里的风铃，心想周蕙这女子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如果只听不看的话，简直要迷死人啦。然而周蕙终究还是没能坚持自己，唱过这么多年之后，沉寂过这么多年之后，还是选择了改变自己原本的样子。虽然长相不好，但是声音好也就足够了。葭月认为一个连自己的样子都无法接受的人，怎么会继续可爱下去呢？想到这一层，葭月禁不住连连惋惜。最好的歌者是让别人爱上自己原本的模样，而不是为了迎合大众的审美而千奇百怪地去改变本来的面目。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人们乐于欣赏整过容遮过瑕的假面，也不愿去接受普通而又平凡的真颜。或许像《秦时明月》里千人千面的朱家更容易为当今社会所接受吧，那样子真假难辨，那样子捉摸不透。但是当真人人有千面，显然太可怕了。所以，好吧，如果要选择，葭月宁愿简单而真实。
远远地隐约传来鹧鸪的叫声，叫声并不真切，或许是布谷鸟叫的吧。葭月对鸟们之间的差别简直分不清，闹出这样的笑话实属正常。太阳越升越高了，照在身上是熨帖的，除了风刮得让人感到阵阵的寒意。葭月停下不听使唤的双手，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幸亏有风，不然说不定今天也同昨天前天一样又霾了呢。
人老了真是万般不由人，葭月隐隐觉得老去是件可怕又不得不承受的事情。有时候葭月会怀念那些很年轻就离世了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无名的或是有名的，永远就那么留在人的记忆，永远也不会再老——哪怕一点点。当然也是瞎想。忧郁好像会传染一样的，周围陆续有人患上忧郁症。葭月也曾一度怀疑自己忧郁了，严重到胡思乱想的时候，连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分分钟也想过好几种，葭月甚至想过像外国人那样购买一本自杀指南。说到指南的作用，居然被用到这上面，葭月觉得这世界真滑稽得可以，连自杀也带指南的。
孩子大了，需要操的心似乎半点儿也没有减少。生活远比从前好过，生计却一天天沦落艰难。想着有天终将老去，想着老了的种种不便利，看的越多，经的越多，葭月越想四处走走看看，能走多远走多远。成天自顾晒太阳去。就那么任由老去的身形在太阳底下，一再蜷缩，日复一日地稀落。看吧，就那么晒着太阳，说话或者不说话，或许也挺无聊——管它呢！反正不管怎样，过个三年五年，葭月无论如何也是要出门的，走哪儿算哪儿——趁着手脚灵便，趁着耳聪目明。
麻雀在墙外的枝头上闹腾，惊扰了葭月的念头。葭月心说自己确实想多了，眼下要面对的是地要被征了，地被征了葭月的乡村也就消失了，也许那些怎么总也闹不清的鹧鸪布谷什么的或者连带家常的麻雀，一下也会不见了吧。虽然总也闹不清，而今它们也还是在的，在生活中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看到越来越逼近的城市，眼前的画面变得虚无起来，好像就在不知不觉中整个大大的地球大片大片地被无形的大口给侵吞了。
葭月移开视线，闭目呼吸有阳光的味道。再睁开眼时，咦，房顶上那猫已不知去向。
那猫一跃身跳落下去，轻轻巧巧地踏在围墙外的枯树叶上，树叶堆堆叠叠地，一层又一层，躺在些微潮湿的泥地上，金黄的，或是褐色的，究竟是温暖多些还是苍凉多些呢。
贰零壹柒冬月初三
审核编辑：白玉兰 精华：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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