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篾匠麻子廖

作者:帘外落花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7-08-21   阅读:

  
  麻子廖站起来喝一口茶,把刚做好的竹椅摆放到堂屋前面的青石上,这一把椅子是他接下来几把的模板,形状大小几乎也是差不离,庄户人家喜欢一样的器物,这是超越了美感的适用,在以感觉的编制过程,麻子廖又多了一份与器物沟通时外公才能体会的满足。
  烘笼是常见器物,形状像灯泡,里面罩一个火盆,物是平常很考功力,竹片的形状,盆子卡置的位置,要使炭火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又不至于烧坏衣物。麻子廖常以菱形布置,顶端编花,下面以细篾穿绕,粗重的火盆衬托得古朴而喜悦,好像体会到婴儿用这烘笼烘出来的衣服时的欢心,是新之生命的美好,婴儿的器物,总会唤醒爱与呵护呈现最温柔的状态。麻子廖编制时,心底应该装满了柔情。
  仅是短短几日,麻子廖的双手魔术一般变幻,给家里增添了不少器物,带着竹的青色,竹的馨香,又是物的适用。期间,只要不是剖竹花篾条,需要专注事物,外公与麻子廖有简单对话。
  老林头有一种木头,像铁一样硬,用来做锄把经使。
  木头盆子是重了一点,还是比陶瓷盆子经使。
  街上打弯刀锄头越来越不好使了,青沟子娃儿舍不得下力,想弄一把好的篾刀得去找老铁匠。
  老铁匠拿不动大锤了,以后,怕篾条也编不了几年了,砍竹子的手越来越钝了。
  这样说话的时候,麻子廖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看在火盆前打理油茶,搓叶子烟的外公。外公顺势递过去一根搓好的叶子烟,麻子廖放下篾刀和竹条,坐下来,两个人抽着叶子烟,喝油茶,望着堂屋外那垄竹林发呆,竹林的远处是望不到尽头的莽莽群山。
  顺着他们的目光,刚才还不断制造神奇的麻子廖,黝黑的脸上有一份茫然和落寞,那不规整的麻子也寥落地挤在皱纹里。外公的烟杆在火盆上寂寥地磕着灰。
  “现在结婚的人时新买组合柜,用锯木面打的,外面喷的胶和漆,亮堂堂的。”
  “还是土漆做的木料家具好,用几代人都不变形。”
  新作好的竹器,随着时光慢慢地褪去青绿,时日浸染出斑驳的黄,这渐变的过程少了新的喜悦,又是习惯了存在的适合,当所有的颜色都变成了岁月的明黄,有了时间的包浆,与这老屋一样久远,生活在简单里又多了一场成熟和厚重。每一件旧物都像麻子廖的工具,有了情感和寂静的故事。
  下雨的日子,坐在麻子廖编制的竹椅上,想起翻飞的手指,炭火上烤出的清香幽幽。在土地和庄稼,鸡鸭牛羊的日子里多了一些造物的喜悦与神秘,这大概就是手艺人手艺之外的收获吧。
  一晃,多年,麻子廖编的器物和篾匠在渐渐淡去,外公与胡子杨,他们是记忆中最后一代匠人。在老青瓦和竹木墙壁的村庄,灶台上的老土碗越来越少,泡桐木做的蒸子被电饭煲取代,花花绿绿的塑料制品和不锈钢器具,大地上留下无数不能降解的塑料袋,挂在树梢上,或许是现实给现代化进程的投降。
  读与器物相关的书籍,大概要寻找一些消失在时光尽头的匠人。在记忆里走回老家,竹林尽头的远山,麻子廖的竹器没了踪影,外公烧油茶的青㭎炭火已熄灭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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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精华: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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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当一些人和物与我们渐行渐远时,总有深深的不舍,因为这里面包含了我们能够给予的尊重。来看看这篇文字吧,走近篾匠的世界。那里有他一辈子用的称手的工具,有精心挑选的竹子在他的手下发出好听的摩擦声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最后变成经久耐用的家具。外公也好,胡子杨也罢,还有那个麻子廖都是值得我们尊重的匠人。或许,某一时刻,说匠人好像低估了他们,在瞬间他们甚至是艺术家。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7

  • 一声叹息

    字里行间都透出浓浓的乡情,落花的文字永远这么具有感染力。

    2019-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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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每一件旧物都像麻子廖的工具,有了情感和寂静的故事。 ”所以想到那些匠人,落花写起他们,心里的情感也一样是复杂的充满了各种情感。

    2017-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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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小波

    写的真好

    2017-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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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如果现在还有那个有器具,摸一摸也是好的。那里有匠人们的故事,器具们自己会说话。

    2017-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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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帘外落花

      @沁芳闸  辛苦芳,最近可能都会写一个系列的匠人的故事

      2017-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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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帘外落花  好的,好的,太好了。期盼中。

      2017-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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