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最近忙吗？有时间的话，回家一趟吧，爹身体不好。”
　　手机里，尽管大哥的语气有点轻描淡写，但我也能听出点什么，还没放下电话，心已经悬了起来，200多公里的路程，急忙往回赶。
　　算算，打上次回单位已经有些日子了。走前，爹的身体就有点不太好，那天，去爹院里辞行的时候，还提及他的身体，爹笑笑：“我没啥事，都是老毛病，家里有你娘和你哥呢，现在电话也方便了，去吧，你一个人在外，多注意点。”
　　一如往昔，爹的语气还是轻描淡写！
　　爹身体棒，胆大心细，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年轻时，能单手扳倒牛，能推着负重木轮车过沙滩，也能夜晚孤身上前线扛伤员，从小到大，听惯了关于他的故事。
　　岁月不饶人，虽说已年近八十，已经弯腰驼背了，身体也是今不如昔，但是，除了老年人惯有的腰酸腿疼外，平日里，身子骨还算硬朗。
　　但是，硬朗归硬朗，对老年人那种固有的担心，心里一直保持着。
　　随后一段时间，和家人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开始比较频繁，每次，电话里都说好，渐渐地，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电话也少了许多，直到这次大哥打来电话。
　　辗转到家，已是中午，大枣树遮住了小院里大半的太阳，老屋也显得矮了一些，屋里有些暗，堂屋里，哥、姐和几个邻居在说话，没和他们打招呼，进屋的第一眼，便是寻找父亲。
　　娘坐在里屋的床沿上，爹半躺在床上，阳光透过木棱窗，照在父亲脸上，爹脸色泛黄，额头布满老年斑，花白的头发蓬松着，满脸的络腮胡老长，皱纹也深了许多，眼睛有点浑浊，看上去，父亲那么的疲惫，那么的无力。
　　看我进屋，爹把手搭在前面的木橱上，但没有起身，娘轻轻问了一句：“回来了？”“嗯”，我没再说话，也说不出话，只是随手拽过一个板凳，默默的坐在父亲床沿前。
　　说不出话，真的说不出话，望着父亲，心里百感交集，心里，还保存着上次走时的画面，迈进门槛，却是判若两人，短短时间如此反差，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我无法接受，真的无法接受，电话里不是每次都说好好的吗？
　　屋里人说什么，我都没听见，只是自顾的低着头，默默坐在那里。这时，父亲扶着床沿站了起来，顺手抓起跟前一根木棍，双手拄着，腰更弯了，并没有象以前那样迈开步子，而是颤颤巍巍的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往前蹭，每蹭一步都那么吃力，好像要倒下……。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不都是好好的吗？”终于忍不住，我嚎啕大哭……！
　　“孩子，别难过，别难过……。”父亲也是声音哽咽。
　　午后，二姑家六十多岁的表哥来看父亲，哥给表哥介绍父亲的情况，“病来如山倒”，表哥唏嘘不已：“大舅那么好的体格，怎么就这样了呢？怎么就这样了呢？”表哥不停地喃喃自语。陪父亲说了会话，父亲吩咐做饭招待表哥，表哥劝父亲躺下后，趁机走到院里，我看到表哥抖动着肩膀，满眼含泪！
　　几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想再多待几天，父亲说；“没事，你看也看了，一时半会，我也就这样了，别担心，有你娘和你哥、你姐照顾呢，你在外不自由，去吧，多注意点，有事打电话。”
　　“家有高堂，子不远行，可是，爹，我……”
　　“现在不比从前了，没事，有电话呢，去吧。”从父亲的眼中，我看到了流露出的不舍，但父亲颤颤巍巍的声音，却尽量的轻描淡写！
　　父亲是一个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愿意把子女绑在身边的人！
　　……！
　　最终，父亲还是走了。
　　想想，因没能服侍于病榻之前，而给自己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当下，手机，网络等高科技让人与人之间没有了距离，真的没有了距离吗？电话里的“平安”真的“平安”吗？
　　千万不要把电话视为尽孝的方式，它只是一种问候的工具，一万个电话，远不及病榻前的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