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沁芳来了,叶叶终于知道,红尘这片天地,总算来了一个凡人。
叶叶原本觉得大家叫她落叶便好。沁芳喜欢她,深深觉得文字有关气数,别人一口一个落叶地叫着,沁芳心里一下一个地咯噔着,怕怕的。沁芳下决心不跟别人一样,固执地喊做叶叶,不但自己喊,还满场喊,希望所有人随了她。后来,叶叶就叫叶叶了。
沁芳的可爱,一开始叶叶就察觉到了。叶叶不懂得交际,现实生活已经够烦够累,在网络上便回归到更真实的内心。丁点儿不甘愿,叶叶便把事情挂起,寻思自在点儿。叶叶不看热闹,不参与任何讨论,不光是不善交流,唯是省心清静而已。只有沁芳,一开始,便入了她的眼。沁芳确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般,对于别人也许可有可无的,对于叶叶却不同寻常。
当初,小晓对叶叶说:“沁芳交给你了。”叶叶心里惴惴不安,不晓得沁芳好(hǎo)不好(hǎo)说话。她担心的只有这一点。她干什么的,多大,长什么样儿,有没有才情,这些叶叶不关心,她只关心她好(hǎo)不好(hǎo)说话。叶叶想,小晓看中的人,绝对没错。小晓说:“因为工作关系,沁芳只有晚上有时间。”叶叶便说:“让她加我QQ好了。”
沁芳好(hǎo)不好(hǎo)说话呢,和小晓说过这话的当天下午,叶叶就知道了。那是个什么季节,什么时候,叶叶倒是忘了,只记得那是下午,她的QQ传来了消息。是沁芳来了没错。
聊过几句天,叶叶便知道,沁芳是个好(hǎo)说话的人,而且相当好(hào)说话。从经验来看,只要叶叶一主动说“我不太会说话”,之后这人如果说“我也不太会说话”,多半是很会说话的,如果真个如叶叶这般,三句话讲完,便没了下文,以后便再难联络。多半是口里讲着“不太会说话的”有不断生发的话题,叶叶才能跟着把话继续下去。
叶叶心里落了实,对沁芳无意间生了许多好感。当然起初,仅仅限于好感。叶叶没有过多的精力花在网上的世界,也只在隔三差五上红尘之时,看看群里的聊天,而聊天里的热闹,多数是过了时,但是聊的天还在,这一来,让叶叶犹如翻看信笺或是便条的感觉,倒也惬意。
看着沁芳充满小女人气息的文字,叶叶笑了,沁芳果然是个可亲可近的人呢。于是她两个,在文后的跟评里聊起了天。看到沁芳一次写到“来这里,只是因为答应了,就会一直走下去。”叶叶心里暖暖的,她何尝不是因为答应了,便一直在……只是她不爱说,沁芳却欢喜讲出来。断断续续地,叶叶了解到沁芳是个实心眼,直肠子,唧唧喳喳又亲热贴心的女子。
初入红尘,沁芳便勾勒出许多人的侧影。叶叶没料到,自己也被沁芳写入文内,叶叶有心感激,却不愿多生瓜葛。叶叶知道,她并不是沁芳笔下的那个温柔的可人,她有自己的脾气和不随和。沁芳满眼都是好的,叶叶只能说,沁芳人好,故目之所及,皆是好。
网络的世界,多数比现实世界更多变动,一个不留神,便跟不上节奏了。人心浮动之际,叶叶难免不安。于此时,沁芳跳出来找叶叶诉说不安,被沁芳一问,叶叶倒安心起来,多数时候会安慰沁芳说“做好自己”,当然这话同时也是说给叶叶自己听的。
沁芳很容易适应新环境,热心又活泼。不管多忙,只要一有机会沁芳就会上来红尘,每天早早地在群里开门、问好,一派乐天。只有当她忙活起来,无暇顾及红尘,叶叶才会头大如斗,茫茫然无所依靠。表面上看来,沁芳一直问东问西,仿佛离了叶叶便无头无序,其实是叶叶离了沁芳,便索然无趣。
要说,叶叶心中,此前只有无声,此后便多了沁芳。
诗人无声是怎么认识的,叶叶居然忘了个干净。离开新浪的那段时日,偶尔翻看QQ空间,叶叶的心弦被无声的小诗触动,从此不时到无声园里添点儿乱。无声见叶叶有暇上网,便鼓励叶叶来到红尘。叶叶茫茫然进了红尘,只觉红尘满眼神人,文字本就稀松的叶叶倒吸了口气,心里打着鼓,一直怯怯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沁芳的出现。几年前无声离开红尘后,叶叶的无着无落是被沁芳治愈了的。虽然这之后的几个春天,叶叶一贯病将起来,日子也不那么顺意,安静呆在红尘,看点文字,写点心情,倒也暂时忘却人间烦恼。沁芳经常毫无头绪地说一堆话,叶叶见了无端欢喜,她说的话为什么总是她想说的呢?原来隔了时空,生于江南长于江南的沁芳实在是叶叶一直想成为的那个人呢,但叶叶始终不是沁芳,也就更加喜欢沁芳了。
(二)
沁芳每日里虽然很忙,对文字的喜爱,这么多年从未落下。夜晚,一灯如豆,沁芳捧着三毛的书,眼泪扑扑地往下掉,有时断线如珠。一辈子沁芳都会说,她最喜欢的女作家是三毛。沁芳感念善良的温暖,如刀一般的文字,只会让她惊讶张大嘴,走不到心底去。叶叶自然喜欢这样走心的人。
沁芳一直看书写字,看得真,写得真,她写民国女子,写到步入其中,想之所想,急之所急。譬如写到萧红,想到萧红怀着前一个男人的孩子和后一个男人,沁芳就抓头发。话说沁芳最喜欢的民国女子当属林徽因,因为太爱,沁芳看不得不了解徽因的人胡写八写,白白玷污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沁芳短短一段话,就可以把徽因的好说个清楚透彻。徽因在沁芳的心里无可替代,所以不像常人夸大其缺点。叶叶私心里虽觉着徽因活得太累,却深深感慨,是啊,生命虽短却精彩绝伦,像徽因那样的女子,优雅地转身,成就了更美的人间四月天。
当然,沁芳更爱曹先生的红楼,看过不下于二十遍,爱到从不看任何人对红楼的品评,只一心一意地看自家的红楼,看到肝肠寸断,不能自已时,落下笔,想着当中人物,边写边哭。如果说沁芳写民国女子,让叶叶看到字字真情,那么沁芳写着红楼人物,写到泪眼婆娑,却让叶叶不觉心疼起来。
沁芳是真个爱红楼,就连她的名儿,一看便知出自红楼。叶叶和所有人一样,总觉得后缀闸怪怪的,沁芳却有她独到的见解:沁芳二字太好,闸来平衡。叶叶也喜欢红楼,但远不及沁芳那般用心用情。说起红楼来,沁芳欢喜雀跃,永远说不完似的。叶叶情知沁芳的红楼是带了沁芳感觉的红楼,和别人都不一样。当有天叶叶突然明白沁芳网名的含义,便不再单呼一个芳字,虽然深切的了解一点也说不上。
沁芳高兴了,说“亲爱的”,叶叶嘴上不说,心里顿时平添许多亲切。沁芳情绪的起伏让人看得明明白白,还生怕叶叶不明白,常常说,“喜欢了就得说,你不说我不说,那谁能知晓?”哈哈,叶叶时常被沁芳诸如此类的俏皮话笑疼肚皮。每到此时叶叶想起,沁芳起初说自己是话唠的话头。但是叶叶更明白,沁芳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多话、无心;沁芳的生活也不是那样一派阳光,好像没丁点儿烦恼。
沁芳打小身体不太好,叶叶也一样。
得知沁芳这个春天病了,是在沁芳身体快要好转之际。还在调治身体的叶叶,一到春天唯恐旧病复发,便比先时更少上网,朋友圈一连几天也难得打开一回。叶叶心里对沁芳有一万个对不起,往年的关切仿佛一朝断绝。但是叶叶懂得,沁芳会好好的,想起曾经的日子,想起沁芳发急就打电话的模样,叶叶心里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沁芳对叶叶的心,叶叶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叶叶农历生日那天,沁芳在QQ群微信群发了充满爱心的祝福和红包,满心希望更多人知晓今天是个好日子,就像她当初嫌叶叶的全名太萧索太苍凉而执意要称她为叶叶,并不露声色希望红尘认可叶叶这个响亮的称呼一样;而叶叶,是在事后才看到,而沁芳的一番苦心被叶叶简单几句话就打发了。叶叶爱静,重要的日子宁肯和喜欢的人悄无声息地过。为了做生日大张旗鼓,叶叶和家里人也闹过不快:生日是自己的事儿,偏要拉那么多人,好不自在啊。叶叶并非全然排斥热闹,热闹有热闹的好处,只是不那么适意热闹罢了,叶叶愧疚的是辜负了沁芳的满腔热心,而这样的热心又是如此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