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女人把灯亮起，跪坐在床上注视着身旁熟睡的男人，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此时此刻，她把心放空了。时间被她一点一滴地消磨掉，房间里的气息是沉默的。她拿起手机，时间是凌晨4点，窗外的黑色像万丈深渊。于是，她打开音乐，一首阿黛尔的《Someone like you》开始在房间里膨胀。
　　“你他妈的神经病吧，大半夜的开什么音乐！”男人被吵醒了，大声嚷嚷着，眼睛直视着她。
　　“你为什么不爱我了？”她甩掉手机，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带着哽咽的声音又重复了刚才那句话，“你为什么不爱我了？”男人没有挣脱，任她搂着，深吸一口气，欲说无言。
　　“对不起，我错了。”她的眼睛被泪水浸湿，注视着自己的男人，然后脱光衣服，紧接着是一个深深的吻，然后是一场漫长的鱼水之欢。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拒接，可能这就是答案吧。
　　
　　女人叫王茜，男人叫张涛。
　　
　　王茜和张涛在北京漂了五年，存款不多，一直摆脱不了租客的身份。恋爱在谈，只是多多少少被现实削弱。争吵难免，分分合合。两人挤着一张小床甜蜜而又心酸，有些年头的家具陈设在一到五十平米的房子里，一个发着泛黄的电灯炮被电线悬挂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如此拮据，但是王茜并不在乎这些物质，她在乎的是张涛。
　　“有时候，我觉得你心里没我？”王茜总是在睡觉之前给张涛一个“意外惊喜。”
　　“你又怎么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成天问这种问题很有意思是吧？！”张涛睡意全无，坐在床上，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愤懑。
　　王茜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要是你心里真的有我，为什么你没跟我说过爱我？”
　　“王茜，我看你是有病——！”张涛按捺不住脾气，猛地掀开被子下床。但是还没走几步，王茜就从背后搂住他，“不要离开我，我知道我不好，但是我真的很爱你，别离开我！”
　　“放开……”张涛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王茜没有放开，反而搂得更紧。
　　“我叫你放开——！”
　　张涛力气很足，王茜一下子就被给他甩开了。张涛摔门而出，把房子还有里面的女人都抛在脑后。
　　
　　争吵后是冷战，张涛会选择在酒吧里喝闷酒，蜂和蝶在他眼里都忽然变得黯淡无光。他喜欢专注于酒杯里的酒以及舞台上的歌者，安静地听着安静的歌曲。如果这个时候手机响起，不用猜疑就知道是王茜打来的，而张涛会干脆利落地选择挂掉或者关机。其实张涛是个特别浪漫的人，他选择安静地挺歌，选择暂时忘却之前的纷纷扰扰，选择暂时一个人的生活。
　　争吵后的夜晚对于王茜而言都是恐怖而压抑的，窄小的房间里就剩她一个人。她蜷缩着，头发无规则地摊在褶皱的床单上，空气里都是她的抽搐声和眼泪。她拿起手机打了一遍又一遍，而电话那头永远都在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句话。
　　张涛整夜不归，天亮时才回来。他回来时发现屋里变得更加凌乱了，他知道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昨晚又发疯了。他回来不是为了与她重归于好，而是洗个澡后穿衣上班，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王茜没有去上班，她请了一天的病假，她想好好地收拾收拾房子。拖地，擦窗，整理凌乱的东西，清洗张涛换下来的衣服，买菜做菜，就当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王茜选择了假装忘却一切，选择让自己拥有鱼的记忆，选择买几条鲤鱼回来以获得心灵上的慰藉。
　　今天的阳光没有来敲打家里的窗，外面是世界好像刷了一层苍白的油漆，王茜做好了饭菜等着张涛回来。时间流逝如江水，屋里静无声息。王茜注视着饭菜，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冷落，饭点已过许久，张涛仍未回来。
　　
　　“你怎么还没回来，菜都凉了？”王茜欣喜着张涛如此利索地接她的电话，原以为已经没事了。
　　电话那头是安静的，王茜“喂”了几声，“那个，我现在在公司，吃着工作餐，你自己吃吧，别等我了。”然后挂掉了，张涛没有给王茜半句回言的机会。等王茜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王茜此时眼神恍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明知道对方已经关机还是不停地打给对方。于是，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拿起碗筷一口两口地吃着饭菜，不知不觉中尝到了一股如中药般的苦味，原来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整张脸，并且滴进了饭里面。
　　
　　张涛半夜回来，没开灯，浑身酒气，踏着颠簸的步伐倒在床上就睡。虽然灯关着，但王茜一直未入眠，她看到张涛睡在身边，便帮他脱了衣服鞋子袜子，盖上被子，随后起身坐在床上，借着月光看着他的脸，似乎在想些什么。王茜就这样，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上，王茜早早的就去买早餐了，而张涛仍在熟睡当中。今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里，有些刺眼，有些暖意。这时候，张涛的手机响了，他在迷糊中伸手去摸取手机，上下眼皮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喂？”张涛的声音含糊又沉重。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次通话有些漫长，通话间张涛有几次发出笑声，如恋人般。通话最后是以“好的，待会见”而结束。而这句话也刚好被刚回来的王茜听到，但这一次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疑心重重。
　　“我待会要出去一趟，早饭你自己吃吧！”张涛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王茜说。
　　“嗯……”王茜走到窗前，吃着手中的包子，望着窗外的风景。
　　“我走了！”张涛顿了顿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别等我了！”话音刚止，他便从钱包里掏出了几百块放在餐桌上，“拿这些钱去跟朋友下馆子吧，可能今晚也不回来吃饭了，最近公司事儿特多！”
　　没等王茜回话，门就被张涛关上了。于是，她走到餐桌旁边，看着上面放着的几百块钱，什么也没想，拿起火机就把钱给点燃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闻到钱烧焦的味道，原来是如此的恶臭。此时此刻，她很想哂笑自己的无知，她看着一张一张通红的钱被慢慢地烧成灰烬，房子里已充满了这种烧焦的恶臭味，其实她想要来一次疯狂的玩火游戏，就是把整个屋子都烧掉，也包括自己。
　　
　　这一天，房子里只有一个叫王茜的女人，没有别人。已经入夜很久了，张涛迟迟没有回来，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未接。空气变得很凝重，压向王茜的身体。秒针滴答滴答，偶尔窗外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王茜看着手机屏幕，看着一个个打不通的电话，眼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通红。她深呼了几口气，转头望向鱼缸里的鱼，心想着它们始终游走于这小小的鱼缸里，不是江河大海，就如自己，生活在这个如此窄小的房子里，不是高级公寓奢华别墅。
　　“不如把鱼放生吧！”她自言自语，“放生了它们，让它们去看看江河大海的世界，那我呢，我是永远走不出这房子了吗，还是我自己在禁锢我自己？”
　　
　　“还是留着吧，放了它们，我就更孤独了。”
　　这一夜，张涛选择了夜不归宿。半夜，王茜被噩梦惊醒，全身冒着冷汗，慌忙打开灯，抓起手机就打电话给张涛。
　　电话很快就通了。
　　“喂！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王茜抽泣着，眼泪直流。
　　“我在加班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最近公司业务特别多……”张涛说话急促，带有敷衍了事的语气，“不跟你说了，你赶紧睡吧！”话音刚落，电话就挂掉了，等王茜再打过去时，对方又关机了。
　　灯一直开着，开到天明，王茜也一直没睡，坐在床上到天明。张涛终于回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倒在床上就瞬间步入梦乡。王茜精神恍惚，于是起身喝了杯水，接着望了一眼鱼缸里的鱼，又望了一眼张涛，然后静静地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等待张涛醒来。
　　
　　“亲爱的，我……口渴，我要……喝水。”张涛说活含糊不清，半醒的状态。可王茜能听懂他的意思，于是很利索地倒了杯水，放在餐桌上，接着将他从床上扶起来，身体的接触让王茜明显感到他身体略有些发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