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叹息一声,重新回到床上,丈夫的酣眠声,鼓一般敲击着她的心墙。无眠,窗外偶尔有风经过,令夜色更加诡秘。苏甜的脑海里,秦山的笑,不断浮现。他是否也一样正经受思念的煎熬,还有期待共一船远游的幻想?
一样的夜色,秦山正不停地吸烟,一根,两根,烟蒂烟灰,烟火,形成了一种寂寞的气息,沁入他的每一个细胞。秦山掐断最后一只烟,左手捂着额头,靠在沙发上。右手放在膝盖上,往事,狂生成一片片海藻,瞬间,淹没了夜色。
那一年,梨花如雪,柳叶夭夭。风儿暖暖的吹送,苏甜俊俏的眉眼汪着一潭甜蜜,秦山穿着一件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简单的衣着遮挡不住飞扬的青春。他们十指相扣,走在校园的林荫小路上,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觊觎着他们的幸福。一双佳人,你侬我侬。爱情原野,春风得意。
“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嘛?”每一个热恋中的女子都会问这样的问题。即使明知道,对方答不出所以然来。
“喜欢,喜欢,啊恩。”秦山,抓耳挠腮,脸急得微红,像西天的云彩。
“说,喜欢我什么?说不出来,就是不喜欢我。”苏甜的声音黄莺一样,红唇微翘,乔装生气的表情,让秦山更加窘迫。
“爸爸,还不睡觉?”五岁的女儿稚嫩的呼唤,打断了秦山的回忆。看着可爱的孩子,秦山的心,柔软起来。抱起孩子,走回卧室。妻子劳累一天,已入梦乡。
凌晨两点,苏甜困倦的靠在床头。“喜欢我什么?”曾经的追问,穿越光阴,在耳畔回响。想到这里,苏甜苦涩地笑了,一朵暗夜的玫瑰似的,带着回忆的滋味,一遍遍绽放。
“我什么都喜欢,我发誓,爱你沧海桑田”说完,秦山紧紧拥住苏甜,年轻的爱情,令人嫉妒而羡慕。这是当年秦山的回答。现在记起,犹言在耳。只是他已为人夫,为人父。她已做人妻,成人母。命运的手,翻云覆雨,许下的诺言,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放逐。末了,各自天涯。
周五早晨,苏甜精心的画唇,涂成淡红的颜色。细细地描眉,柳叶似的弧度。葱嫩手指穿过黑发,挽成发髻,配了一枚晶亮的发卡。穿上一条白色的裙,黑色的半跟鞋子。整个人既不失职业女性的干练,又不乏小女人的妩媚。女为悦己者容,这几个字,是永恒的真理。
走进公司,苏甜觉得心跳加剧,眼神开始四处的望,要是能看到秦山,一夜的辗转,也就云淡风轻了。当苏甜的手刚刚碰到电梯的开关,一双大手,带着盛夏的热度,微微碰了她的手。也刚刚好来摁开关。苏甜猛得一抬头,秦山的脸,眉目,五年之后再一次近距离的接近。一个瞬间,手指传递的温度,沸腾了苏甜的心。十指连心,秦山默默的笑,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温柔地荡漾开来。
“早上好。他的问候有着恋人之间的暖意。
早上好。苏甜的手指不安的揉搓,像一个怀春的少女被看穿了心思。
坐在办公室里,苏甜对着电脑,嘴角不时的露出笑意。
“苏姐,你脸颊绯红,眼波流转,桃花运来了。”邻桌的小艾悄悄对苏甜说着,眼睛眨来眨去。像发现了秘密。
”小妮子,胡说。”苏甜瞥了一眼,极力掩饰内心的喜悦。说来也是,一夜不眠,不见憔悴。
此时,秦山忙完手中的工作。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苏甜的身影不语而来。
当年,比翼双飞的他们,毕业后留在南方,二人约定,工作一年后结婚。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世事难料,所有的结局其实早已写好,只是他们尚未知觉。
一个白雪飞飞的午后,秦山接到父亲的电话。声音苍凉憔悴,吱吱吾吾的。在秦山的再三追问下,父亲才说,他母亲得了癌症。秦山的心懵然间,支离破碎。那么挚爱的母亲,生命不过三个月之久。即将阴阳相隔。秦山匆匆回到家。病床上的母亲,已经羸弱不堪,见到秦山勉强露出笑容。秦山扑在母亲床前,眼泪不停的流。突然而来的打击,令秦山心力憔悴。
由于工作的原因,苏甜暂时没有跟秦山回来。
在母亲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曾经暗恋秦山的一个女孩——阿华。日夜护理秦山的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悉心地照料。弥留之际,秦山的母亲拉着他的手,希望秦山能与阿华结婚,九泉之下自己就瞑目了。
秦山泪流满面,想到远方的爱人,想到母亲的遗言,两难之间,还是选择了阿华,以告慰母亲的亡灵。
半年后,秦山结婚,接着女儿出生,日子波澜不惊,只是夜深人静时,往事点点滴滴,打湿了衣袖。
苏甜痛不欲生的心,历经爱情的抽丝剥茧,几度沉浮,才幻化为风平浪静。决绝的与秦山断去所有的联系。把曾经的爱情漂泊,尘封。孑然一身的来到青岛。遇到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没有风花雪月,没有山盟海誓。只是安稳的结婚,生子。
本以为,缘分是断线的纸鹞,飘啊飘的,失去了掌控。只是月老的手轻轻一动。昔日恋人竟然重逢。
那是周四的早上,就是苏甜失眠的那天。在明亮的会议室里。“这是新来的部门主观,秦山。”经理的一句话,春雷一声惊呆了苏甜。接着,一如当年一样俊朗的秦山微笑着站在众人面前。苏甜的心野,一匹骏马踏过的蹄音,疯狂的冲击着灵魂。此时,秦山的目光正好落在苏甜的脸上,瞬间的惊愕,短暂的眼神衔接,世界寂静的没有任何响动。几秒钟,似一个世纪漫长。所有的记忆之水,顷刻里,奔腾而下。思念的春草,遍及天涯海角。秦山,很快冷静下来,继续微笑着自我介绍。他说什么,苏甜竟然一无所知。凌乱的心,飞扬的思绪,淹没了一切。
一个上午,苏甜呆呆地发愣。对着电脑失神。
煎熬到中午,苏甜,对着镜子,小心的补妆,整理衣裙。不安地等待,期待,想象秦山来到她面前。
秦山,一样地坐卧不安,把时间煮成沸水,冲腾了苏甜的背影。一样煎熬到中午,迫不及待,小心翼翼地走到苏甜面前。办公室仅有苏甜一人。
恍惚中,万语千言,秦山竟然不知说什么。“苏甜,想吃点什么?”然后,双手不安地来回交错。
苏甜没有回答。吃什么,心是苦的,吃什么会甜?
“我听说对面有一家陕西风味的面,很好吃。”秦山记得,苏甜曾经很喜欢吃。
“陕西,太遥远了,那面的味道我不记得了。”苏甜的回答一语双关。
“哦,忘记了,就更应该重新尝一尝,或许,味道比当年还好呢。”
苏甜沉默着,极力掩饰内心的百般感受。纤细手指把一张白纸揉皱了。又铺开,抚平,只是皱痕依旧。悠悠地开口:“多好的一张纸,遇人不淑,竟然白白的成了废纸。”
“不会成为废纸,可以做纸花,叠纸船,恩,或者呵呵。只要你不想丢弃它,总会有用的。”秦山的笑那么令人陶醉,带着迷人的气息逼近了苏甜。
“只怕有人不会珍惜,有人刻意抛弃它。”苏甜的眼角有隐约的湿意。
“苏甜,我当年真是身不由己。”秦山激动起来,脸色微红,一如西天的云彩。
“不要说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忘记了。”
“你过得好么?”沉默片刻后,秦山低沉的问着,像是提及一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