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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被捕

乱世江城 57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7-03-21   阅读:

    
  庄园
  
  马特维耶夫,俄国的铁路工程师,在机务段工作,是个倔老头。日本人接管中东路之后,他看不惯满铁管理人员的蛮横,过了两年,便退休了。同时把市内花园街北的小楼捐给了他的方济各会,用做游方修士的公寓。他自己一家搬到哈尔滨南郊平房,置了一块不小的菜地,还栽了好多杨树,过起田园生活。乡民们称为“马特维耶夫庄园”。他的大部分蔬菜都供给公寓里的会友。这些会友也便成了他园子里的农夫。春种秋收,村里的邻居会看到这些灰衣修士,其中有男也有女,他们井然有序地忙碌在田地里。乡民们常常误认为马特维耶夫是一个善人,办了一个洋乞丐收容所。他们不知道这群人中除了主的流浪儿,有些还是贵族、学者、艺术家。这群人形成了一个不问政治,不入世俗的半封闭的自给自足的共济社会。
  马特维耶夫与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雇佣关系,没有任何契约,一切都是各方完全的自愿。马特维耶夫可不是做什么乌托邦的实验。他没有任何的主旨和纲领,不做约束,这一点完全符合圣•方济各的精神。对此,历史和社会学者会提出置疑:这样没有组织的群体靠什么维系它的存在和运行呢?这里有两个因素,其一,有一个管理者,就是那俄国人老处女维佳大姑。她不是方济各会修士,她负责调度一切。其二,靠会员们的道德意识,完全的自觉。最后,还有一个补余的原则,那就是马特维耶夫的会友有高度的自由,只要打一个召呼,任其来去,他可以从公寓里带走他的灰衣和托钵,自然,马特维耶夫和一部分有钱的会友对这松散的节俭的帮会也有相当的贴补。
  马特维耶夫妻子死了,家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一个男仆和一个女仆服侍他。男仆华西里五十多岁是庄园的主管,女仆俄国侨民,安娜,四十来岁,料理家务。她对主人很严厉,地窖的钥匙牢牢地握在她的手里,那里面有陈年的伏特加。马特维耶夫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经商,往返于大连哈尔滨之间,交游甚广。女儿在铁路上,是一个干练的列车长,忠于职守,深得日本人的信任。
  冬天,庄园按照北满农家的习俗,往窖里贮藏萝卜、白菜、土豆。并且隔上两三天就把窖里的蔬菜往公寓运一些。现在有几个修士在庄园里干活。
  
  这一天从城里的方济各公寓来了两位修士。他们走进了林木环绕的马特维耶夫的宅子。那位瘦弱的修士,主人认识,是林老师,多次来他的庄园劳动。另一个蓄着大胡子的高个子两手捏着帽子,向主人微微鞠了一躬,口里念道:
  “俭朴、谦卑、圣•方济各。”言毕,递上了自己的介绍信。
  信是他离开罗马时,红衣主教亲自给他的。主教大人喜欢修士的苦行,认为这能拯救人的灵魂。
  “去吧,孩子,”那老人在他身上划了一个十字,“你们的会规是教皇批准了的。用你的苦行感化世人,要谦卑、宽容。这是战乱的世界所需要的。”
  当然,熟悉政治的人都知道,当时梵蒂冈承认满洲国,而那地方正是约翰要去的。
  马特维耶夫看过信之后,还给约翰,但约翰却说:
  “先放在您那儿,这段时间我在户外劳动,怕它掉了。”
  “也好,在这动乱之秋,这可是你的护身符啊!”说着马特维耶夫吩咐家人给客人献茶。自己却拿着信走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约翰坐在木椅上,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木头房子,简陋、低矮但却很宽阔,有几根木柱支着,壁炉的暖气一熏,房子散发一股红松的气味,使人感到亲切,就像在冬季的森林中猎人的小屋。
  马特维耶夫收好信件之后回来与二人聊天,问他们想干什么。约翰说他要去捡粪。马特维耶夫笑着说,这儿可不比意大利,冬天很冷,不知他是否能吃得消。约翰说,没什么,说他到南满已经两年了,现在想在北满的严寒里练练筋骨。他说还想到大森林里去访访猎人。马特维耶夫很欣赏他的性格。他又建议林老师在壁炉边用高粱秸编扫帚。可林老师说他要和约翰在一起,也有个说话的。
  当晚,在庄园干活的几个会友和主人仆人围坐在壁炉边喝茶聊天,这是方济各会会员们休息和娱乐的时间。应当说这一群人中许多都是有教养的人,而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们的谈话分外有趣。主人央求女仆安娜,从地窑里取来一瓶伏特加,和两小碟朝鲜泡菜。可是愿意和主人对酌的却只有大胡子约翰。因为主人和大胡子他们本身都不是清教徒。约翰向座中人讲了南满坨乡的闲闻逸事,那是他从酒饭茶肆中听来的。老家在三台子的林老师也不时插话凑趣。因为两村相距只有八里,三台子人经常去坨镇赶集,而坨乡的教徒又要去三台子教堂做礼拜。林老师讲起家乡掌故,深情的怀念使他激动,竟连连地咳嗽起来。听了这些,马特维耶夫笑着说,有机会一定去南满走一遭,领略一下古堡坨乡的小镇风情。
  在大家的赞许声中,主人的兴致来了,他让安娜取来他的手风琴,便抖着胡子拉起哥萨克的舞曲。华西里属于这个受过洗礼的民族,他一听到手风琴声,目光炯炯,双肩扭动,两腿便自然地弯曲下去。而安娜便也扬起手臂,扯着头巾旋转起来。全场应着节拍鼓掌,还有一个俄国修士也拍着膝盖,蹬起腿来。木地板嗵嗵山响,连棚顶上的两盏马灯也摇晃起来。流浪中的修士们只要来了新的伙伴,那便是他们的节日。
  
  拾粪
  
  次日清晨,约翰和林老师背起粪筐,上路拾肥了。东北农民冬天捡粪很有特色,他们通常戴个狗皮帽子,穿件棉袍子,脚上登双靰鞡,肩上挎一个柳条编的粪筐,长及膝下。手上还提一个平板小镐,用它刨起冻在路上的牲畜的粪便,拨进筐内。约翰把身上的皮褂子给林老师披上,笑了笑说,你要离我远点,我这烟呛你咳嗽。
  就这样,在哈尔滨城郊,北满的冻土地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拾粪的灰衣修士。
  一连三天,这两人总是沿着背阴河往南一个日本部队的驻地周围转。他们在土路上拾马粪、牛粪,在田野里拾羊粪。累了便坐在壕坡上晒太阳。两人不说话各想心事。约翰一面吸烟一面望着这一大片建筑物,他明白这就是他要查访的目标“731”,日军的防疫给水部――秘密的细菌实验所。彼得告诉他,那一天伊万的马车送醉酒的乃木,就是走到这儿。而那个晚上他追踪的猪血的痕迹也是指向这里,只是最后一段的血迹被扫过的雪掩灭了。此时,他远远地目测了一下,周边的围墙至少也有十余千米。里面的楼舍约有二百来幢。一个高高的烟囱吐着黑烟,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要离那铁丝网近些――约翰这样想――要看个究竟,同时也可以探一探他们的态度。于是他背起了粪篓子,时而低身刨一刨,时而直起腰注视他的目标,这时他清楚地看到几辆帆布蓬大汽车开进了这个大院落,这汽车正是他在道叉边拾豆时拍下的。他连忙画了个十字,袖口上的照相机响了两下。他想再往前走些,突然远远的两个哨兵向他走过来。他机警地弯腰抖掉了他的相机,用一撮粪掩上了它,自己却提着篓子迎着士兵走去,一面拾田里的粪。约翰离铁丝网很近了。林老师清楚地看到他被两个士兵架了去,他没有呼喊也没有挣扎。林老师也没有动,直到他们走远,他才站起来,慢悠悠走近约翰遗下的那一小堆粪……
  
  林老师很快回到庄园向马特维耶夫报告了约翰误入禁区被日本兵捕去的消息。他并没显得惊慌,只说得快点把他接回来,日本人不讲理。马特维耶夫听了在桌上猛击一掌,霍地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下了,自语:
  “都怪我,没有嘱咐约翰,不要接近那个禁区。这个日本部队霸道得很。我先拿约翰的介绍信和他们交涉,你回城里传我的话,向会友说明情况,叫他们先不要四处奔走,必要的时候我们去请愿。”
  林老师点头赞同。马特维耶夫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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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高轩过   推荐:高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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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高轩过:
作品从普通生活出发,以一个非常平常,非常亲切的角度描写和叙述生活,还原生活再现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充满变数与暴力的大背景下。给人一种非常清晰深刻的印象,让人更加渴望关心,在这样一个宏大的背景下做为一个普通个体的命运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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