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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元寺

作者:花满楼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7-03-18   阅读:

  
  弑君

  公元912年一个夏日的深夜,大梁禁宫之中一片宁寂。梁主朱温躺在龙榻上昏睡。此时的朱温早已不复当年徒手擒鹿的骁悍,连年抱病,加之纵欲过度,使他身体每况日下,刚逾花甲,就已头昏眼花,牙齿松动,呈现出一幅垂垂老矣的模样。
  突然,寝宫外哗声四起,朱温惊醒,揭帐探望,若大寝宫之中竟空无一人。他心知不妙,披衣急起之时,次子朱友珪与其家将冯廷谔顶盔挂甲,手持利剑,并肩闯入。
  朱温虽衰,脾气不减,瞪着血红的双眼骂道:“我原来就怀疑你这个逆贼,悔不早将你千刀万剐!逆贼!逆贼!你竟敢害父,天地岂能容你!”
  朱友珪颇得朱温衣钵,也把眼瞪圆了,“老贼,今日我就将你碎尸万断,看你如何?”
  未待下令,冯廷谔抢步上前,挥剑就刺。朱温急忙绕柱而走。毕竟是行弑君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冯廷谔心底发虚,一连几剑都刺在柱子上,被朱温躲过。
  也是朱温活该丧命,他本就老迈,再经过此番惊吓,顿觉头昏眼花,一头栽倒在龙榻之上。冯廷谔趁机用剑逼住朱温。朱温自知大限已至,凄然叹道:“夫人,悔不听你遗言,至有今日之祸!夫人且稍等,我朱温追你去了!”
  听到“夫人”二字,朱友珪心头一颤,眼前浮现出张惠的影像,一时竟不知所措。倒是冯廷谔管不得许多,手起剑落——朱温叱咤风云三十年,全凭一个“气”字,“气”之所至,横扫天下,杀人如麻,至此,终于吐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半年后,朱温与张惠所生之子朱友贞奉义讨逆,指挥各路军马杀入宫城。朱友珪令冯廷谔先刺死自己,然后自尽。
  血腥之气尚未散去,朱友贞便登上大梁皇帝的宝座。10年后,后唐皇帝李存勖大军攻陷东京。朱友贞命皇甫麟先刺死自己,然后自尽。
  当朱友贞的脑袋送至李存勖面前时,这位后唐皇帝不禁抚案叹息:“古人有言,敌惠敌怨,不在后嗣。”一场纠葛30多年的朱、李之怨,终于以前者的彻底失败划上句号。
  五代史上最流氓的皇帝,还做富室佣奴时,为娶能到五代史上最贤德的女人,决然从贼造反,竟辗转创下一番帝业,后又因夫人故去,旧态复发,贪杀嗜色,甚至以与诸儿媳苟和为乐,最终死于非命。
  一片大好河山,一个因女人而兴起的王朝,转眼间灰飞烟灭,徒惹得后来人无尽幽思……

  初见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得焉。”虽然,朱三从小就讨厌父亲教授的那套子曰云,却在心底牢牢地刻下了这句话。此刻,他正隐蔽在芒砀山中一株粗壮的酥梨树后缓缓张弓,箭锋所指,二十步开外一头鹿悠闲地啃草,丝毫没有觉察危险的到来。那是头怀孕的雌鹿,肚子圆鼓鼓的。
  朱三突发奇想,决定徒手生擒此鹿,于是,收起弓箭,利用树木和蒿草的掩护向雌鹿悄然靠近。二十步、十五步、十步……朱三将身体弓成一团,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就在他将扑未扑的刹那,山坡下传来一声清脆的锣响,雌鹿骤然抬起头,四蹄撒开,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谁他娘敲的锣!”不远处的蒿草丛中,钻出一条和朱三同样彪悍的男子,手里提着弓。
  “二哥,看看是谁坏了咱的好事,赏他几支箭!”
  哥俩气势汹汹往山下奔,还是朱三眼尖,突然立定,一把薅住朱二胳膊,闪身躲到树后。山下官道上,开来一队二三百人的官军,盔明甲亮,威风凛凛,前面铜锣开道,队伍中间两顶精致的轿子。
  “他娘,这箭要是射出去,还不找死?”朱二倒吸一口冷气,悄声嘀咕。朱三压根没听他说,两眼直愣愣盯着山下。就在刚才,后面那顶轿子的轿帘忽然张开一角,露出一张美艳无双的大家闺秀的脸。小姐向山坡上张望,嫣然一笑,旋即将轿帘垂下。
  那一笑便把朱三的魂勾了去。
  队伍缓缓开过,朱三痴痴的向山下走去。朱二急了,扳住兄弟的肩膀,“你疯啦?那是官军!”
  “我看到我未来的夫人了……”朱三依旧痴痴地说,拨开他的手。朱二既拗不过自己兄弟,又害怕被官军发现,犹犹豫豫地跟着。好在官军急于赶路,并没有理会他们。
  峰回路转,前面蓦然现出一座偌大禅林,山门上书三个镏金大字——龙元寺。
  官军分列两旁,从轿中走出一对母女,老的簪金佩玉,雍容华贵,少的清丽脱俗,宛似仙子。见有贵客驾临,知客僧慌忙跑来,点头哈腰将二人及少数随从迎入寺中。
  朱三也大模大样地跟进去,朱二远远停下来,抻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
  朱三已是色迷心窍,学着香客模样,拈起一支香,一面拜佛,一面偷眼瞧那母女。母女二人拜完大殿,又向罗汉堂款款走去。朱三快步抢到罗汉堂中,待母女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相携而来时,迎头便朝外走。擦肩而过,他目不转睛地盯住那小姐——果然不似寻常女子,不但美艳无双,而且落落大方,透着女中豪杰的英气。这一看不打紧,小姐那张脸如同“秦失其鹿”一样,深深地刻在朱三心底。
  母女拜完佛,前往客房休息。朱三再次返回罗汉堂拦住值班僧人,“和尚,你可知刚才那二人是什么来头?”值班僧双掌合什,“那是宋州刺史张蕤张大人的夫人和女儿张惠。”
  “咦,可是砀山富室张蕤?”
  “正是!”
  “我是砀山午沟里人,原来同乡!”
  说话间,张夫人母女已从客房出来,准备返程。朱三忙撇下和尚,转身就走。和尚口打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且慢,老纳还有一言——”
  朱三回头,但见和尚双目如炬望定自己,苍然叹息:“施主今日从这龙元寺中走出,恐怕人间就要多一位魔主……”
  朱三知和尚话中有音,本想多问,却见张夫人母女走出寺院,便顾不得许多,扭头而去。待他追出山门,张夫人母女已经上轿,拔队起程了。朱三还要跟下去,被朱二一把拦住,“有位官爷回头看了咱们好几眼,你还真不知死活!”
  “怕什么,那是我未来夫人!”朱三执迷不悟。此刻官军业已远去,朱二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弟,我看你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心!”
  “二哥,此言差矣!”朱三慨然说道:“当年,光武帝发出‘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之叹时,也和你我兄弟一样穷困潦倒,后来还不照样位登九五,娶那阴丽化为后。不去试试,又怎知你我兄弟不如光武?”
  朱二本是粗人,听兄弟这么一说,心里也活泛开,“三弟,你说咱俩该咋干?”
  朱三双手叉腰,举目远山,意气风发,“眼下,唐室衰微,方镇拥兵自重,王仙芝揭竿于长垣,黄巢响应于冤句,聚众数万,声势浩大,正是你我兄弟崛起的大好时机!黄巢正屯兵附近,以你我之勇,前去投靠,必获重用。成可拜将封王,败也可大肆掳掠。到那时,使不尽的金银珠宝供我们挥霍,看不完美女娇娃任我们享用,岂不比做人佣奴,埋没英雄,强似千倍万倍!”
  听到金银珠宝、美女娇娃,朱二眼冒红光,胆气顿时雄壮,拍着胸脯吼道:“三弟,那还等啥?赶快回去跟娘和刘老爷说啊!”

  屠民

  宋州砀山午沟里有位叫朱诚的经学先生,平日靠在本乡设帐课徒为生。他有三个儿子,长子全昱,次子存,三子温,全昱生性敦厚,颇有乃父家风,二子、三子虽也学习五经,却更喜舞枪弄棒,时不时弄出些祸端。朱诚尝语族人,“我生平熟读五经,赖此糊口。所生三儿,惟全昱尚有几分相似,存与温统是不肖,不知我家将来命运如何哩?”
  随着三子逐渐长大,吃穿用度增加,朱诚课徒所得不敷家用,未免抑郁成疾,竟至一命呜呼。为了生计,一母三子投到萧县富室刘崇家,做了佣人。全昱勤谨,怎奈体力不足;朱存与朱温膂力过人,却一个粗野,一个狡惰,都不受东家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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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精华: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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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小说以朴素的语言和生动的情节将五代梁朝开国皇帝朱温的故事演绎得出神入化,引人入胜。历史题材小说,尊重历史,不胡编乱造,不误人子弟,是文人良知的体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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