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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景峨眉山

——南无普贤菩萨

作者:帘外落花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7-02-20   阅读:

  
  “峨眉山的佛光照远不照近。”亚娟说峨眉这句民谚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峨眉人,三十多岁才上金顶。
  “我也没上过大瓦山顶啊”。
  外婆活着时每年都要与村里几位老妇人结伴朝峨眉山,她们的信仰只为祈佛保佑家人平安、六畜兴旺,却是这份善心种植在村庄,也就有了几千年来的生生不息和风调雨顺。
  外婆朝山带了很多峨眉山风景明信片回来,有普贤菩萨骑白象、有金顶日出、有灵猴嬉戏……普贤菩萨慈祥庄严,可她骑的白象为什么有三对象牙?外婆给每个人请了一块佛牌,里面有观音菩萨,唯一表弟的佛牌是银做的。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最好的东西都会给表弟,多年后才懂得男女之别从娘肚子下来就开始了,这样想计划生育真没有多大的不好。好在女性从来坚韧,虽然男女差别的操刀人多是母亲奶奶外婆,她们却不曾反省自己的遭遇,这大概就是母性吧,也就不觉得有何不妥了。
  对峨眉山的向往在外婆那里扎下了根,对峨眉山的欢喜却是多年来在山中遇到各种殊胜景象而生起的信心。
  第一次上峨眉山是学校组织春游,那时峨眉山还没有公路和石砌台阶,向山的泥路被游人踩踏得湿滑难行,但积雪与寒冰挡不住少年的热气,同学之间相互拖拽着仅一天就冲到了金顶。金顶在一片白雪蒙蒙中,硕大的冰柱被男同学击打得龇牙咧嘴,来路上遇到的猴群也被他们追赶得四处逃窜。
  外婆无数次讲峨眉山猴子有多厉害,那天以后我再不相信了。浪费了买来壮胆的竹棍,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那时候金顶旅馆只有简陋平房,风雪夹杂,没地方可去,只好呆在屋子里用电热毯烤被积雪浸湿的衣物,腾腾雾气映着窗外冰棱,早上起来到处白茫茫一片,金顶一片圣洁,除了雪什么都看不到。返回也是一路打闹,寺院、摩崖、猴群、树木都是我们路过的闹热,青春的喧闹哪里懂得这些都是难得的好。
  后来多次去峨眉山却不全程步行了,偶经熟悉地段会回忆起当年路过一线天滴水崖的险峻和伏虎寺的庄严,也会想起九十九道拐的陡峭九老洞的神秘珙桐树上的鸽子花。
  那年,山下酷暑难耐,亚娟说有朋友从清音阁下来,讲山上风清气爽,溪水流淌。一群被热疯了的人积极响应,拖家带口住进了清音阁旁边的农家。清音阁海拔不高,却因林木深深,温度适宜,所住农家能听闻寺院钟声,溪边小坐很是惬意。
  那天与亚娟、花子众人一同上洪椿坪返回清音阁时在在牛心亭黑白溪水处突遇暴雨。赶紧躲去清音阁内,一楼尽是躲雨的游客,顺楼梯上二楼,楼上也是佛殿,只有一位老妇人在蒲团上拜佛。我们往佛堂露台走去依着栏杆斜坐,虽然下着雨,天空却亮得很,不敢多望,牛心亭下的溪流一度超过雨声。寺院四周林木异常粗壮,枝干覆满苔藓,树高百丈也是不够。
  一位着袈裟的僧人循声过来,我们请求避一会儿雨,他合掌笑了笑转身离开,湿了的鞋底在木板上踩出印子,他也淋了雨。
  雨越来越大,汇集在屋檐、树木、枝条上,像老天打开的水龙头,发出急切而悦耳的声音,伴随着《大悲咒》,佛经与雨声交织汇集成音律渐渐注入身体,清风夹着细雨拂来,清冷中升起无限禅意。闭上眼,安住清音中,清净之意无以言说,进入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境界。雨,不知何时停下,寺院又挤来游人,该给他们让出地方了。
  一场不期而至的清音听雨让我们欢喜不已,没想到的是那晚峨眉山又一次为我们布施祥瑞。
  下过雨的空气甜美而静谧,没了游客的清音阁安卧在群山和溪流中,不舍入睡的我们结伴向五显岗漫步,一路花香虫鸣好不热闹,身心清爽,真是山上山下两重天。也不记得谁先发现那场奇景,当虫鸣聚积时,只见山上、树上、地上、草上会同时亮起黄绿色光,光色随着鸣声起伏,长短踩着鸣唱节奏,当鸣唱渐入佳境,黄绿色光铺满山岚、河谷,树木,近处的叶片均得以清晰照见,持续几分钟后鸣唱突然截止,光色全然熄灭,山野瞬间陷入静寂。所见一切犹如幻象。几分钟后鸣唱又起,光色再闪,反复如此,花子爱人就近抓了一束光色,是萤火虫,小时候也抓过萤火虫,这样大这样多,却是第一次见识,真是叹为观止。
  万物的世界,如何破解。不知这景象是不是峨眉四奇之一的“佛灯”。
  自清音听雨后,这座佛国仙山接纳了我这个满身污垢的人,每次上去都会遇到不同圣景,对她生出亲近与喜悦,也生出忏悔。
  前年,与亚娟、花子、惠英各自带着家人孩子再到峨眉山避暑。雷洞坪和金顶住满了游客,老肖把队伍带到半山找了一家宾馆歇息,躺着床上不得安定,内心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召唤,抓住最后一刻冲到车站,站在最后一趟上金顶的索道时身上还有淌汗。
  仰望着普贤菩萨金光闪闪的脸庞,蓝天丽日映照着她的庄严,那种不安随即平静下来,沿着顺时针方向绕了几圈向舍身岩走去。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光,在舍身崖边望着大瓦山的方向,隐约的薄雾中有她淡淡的深青色脊梁,像浮在大海中的鱼,若隐若现,那是我向往和深爱的大山。
  舍身崖中聚起层层薄雾,雾色云影中倒影着一尊佛,佛身泛出一圈光影,我想这是普贤菩萨倒影吧。转头仰望光影下金光闪闪的普贤菩萨,您连倒影都要发光,真厉害啊!
  举起相机准备拍下这一景观时,佛像跟着动了起来,我故意探了探身子,佛像也向前探了探,左晃、右晃。
  哎,佛像在学我哦!
  这是“佛光”!
  佛光?栏杆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映出来佛光?
  “佛光只能照见自己,即使一万个人站一起,也只能照见一万个人中的自己。”
  《华严经》里写: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圆觉经》也讲一切众生本来是佛。那天急着上金顶,内心里还隐藏着为重病中的父亲祈请佛菩萨加持的心愿,或许是心怀善愿,在无数次金顶之行中幸遇“佛光”。也许父亲能够祛除尘垢得以康复,忍不住流下感恩的泪水。
  带着佛光的震撼,晚霞隐退,夜色渐起,苍穹之下清凉如洗,月色皎洁胜玉,山的轮廓清晰如沙漠幻影,空旷而静寂的金顶有着不能言说的感染力,月色中还有一层清灰,普贤菩萨双目微垂,慈怜微抚身心,越发清净。
  几千年来,神秘北纬30°唯一没有被沙漠化的峨眉山是历代僧人清修之地,单纯金顶一处最鼎盛时庙宇连片,僧人上千,内存佛像、佛经、字画及珍贵文物无数。经历了无数朝代走过了无数风雨,度化了无数众生成就了无数圣人的金顶,也没有躲过那场浩劫。所幸浩劫过后,国家立即拔款予以重修,千年佛音积累起来的法喜,佛国仙山的伟力仍然加被着一切众生。
  深夜的寒冷穿透羽绒服和租来的大衣,若能用一夜的寒冷来抵消父亲因养育我而造下的点滴杀业,或者以我身抵消,怎样的寒冷也要坚持。在寒冷中露宿金顶的又何止我,木板里、台阶下,甚至破旧的棚子里都有人音。时过夜半,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从蒙蒙夜色尽头钻出来,他们步行了近20个小时才走上金顶,耗尽体力的孩子们走到我避寒之处的门外,赶紧将地方让给了他们。那是天黑前问民工寻得的一个避寒之地,正在装修的饭店大厅,从外面抬开挂在门上的铁链进去的,虽然不能睡,总比在露天坝里好。
  走走或许能暖和一点,金顶已经有了等待日出的人影,摄影爱好者开始架设相机。据说峨眉山日出很壮观,无数次金顶之行都不得见,这次守山待日,提前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站冷了走走,走累了站站,目睹了天色的各种变化,遥望了峨眉县城从酣睡到醒来的全过程,随着天际那一线黑渐渐灰暗至明朗又入混沌,对日出也没了太多信心。突然一线蓝光,想起在北戴河日出前也有过这样一线蓝光,还在对比,一个毛茸茸的红色小点从天际线弹出来,像刚孵出的小鸡头,拨动着最柔软的心弦。自然最壮观最基本的景色也是世间最美的好,无论用怎样的科技也是不得其深邃,这日出,这世间,到底是讲不出那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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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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