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沱江流淌的韵律中醒来,已是又一个微风携带细雨的清晨,吊脚楼静静地守望,不改已等待了千年的忧伤。那依在窗棂边的旅人,似是遗失了昨日的梦,一任梦的残花飘流而过,却怎么也激不起沱江的波浪。
秋意,如诗中的一行,跳出了诗人的卷册,不知何时,憩息在旅人刚刚醒来的枕上。远处,几声犬吠,清晰而又模糊地消失在幽深而又曲折的小巷。
我的足迹,借了伞儿的遮挡,沿着石板的长街,和沙沙的雨声一起,延长,直到沱江的身旁。那令人忧愁而又寂寞的美啊,便一下子窜进了我的心房。
我见过故乡的淮河,可是她的宽广与湍急,甚至是她的受人赐予的浑浊,却无法让我安静下来,聊作诗意的想象,只有当她静下来时,方能涌动我思想的徜徉。可是,沱江却不一样,虽然我只是和你相逢一霎,却再也忘不了你那秋日里安闲、静谧而又从容的模样。在稍有凉意的秋晨,一个带着灵魂上路的游子来了,歇了他太久的匆忙,而将他的躯壳抛落在路上。
雨丝在风中倾斜,风复于雨中摇曳,一如舞者的身影淡出了沧桑。伞下的孤独,让偶尔经过的苗家阿妹投来瞥然的目光。我置身于你的河床,什么也不想,且只将自己交给你温柔的梦乡。
沱江的水,清得像苗家阿妹的心灵,一眼便可看到她的最深处,让我陶醉于这一片纯净与透亮。岸如嫣红的唇,在秋风中微张。从跳岩上走到河的彼岸,伫立依徊,款款回望,复又从虹桥之廊,回转到河的此岸,我已分不清,我的履痕,是在此岸,还是在彼岸?我只想将我周身的爱印在你的美丽的唇上。
柳条织带,连带成纱,碧透了河的两岸,似是吊脚楼垂下的绣帘,在这秋日的时光里,使遽尔而过的路人,减却了内心的苍茫。
是谁经过我的身后,留下了一串银饰的叮当?似是诗人灵感偶得的一章,在耳际优雅地飘荡。我已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庞,她却已消失在长满青苔的深巷。
屋瓦上的苔藓,在风雨中,将历史生长。
独坐孤舟,戴笠穿箬的渔翁,将一竿悠闲垂钓于碧波之上。洗衣女的喁喁细语,间或一串笑声,如珠玉般撒落在无语的河床。
在沱江清幽的静默中,在吊脚楼的长久守望里,忽然传来苗家阿妹歌声的婉转悠扬。听那歌,虽是那样的隐隐约约,却干净得像沱江的水一样,伴着太久的遗忘,在我的心灵上缓缓地流淌。
在这送往迎来的秋日,沱江啊,是谁在传染着你美丽的惆怅,将它紧紧地萦绕在我的身上?纵然我将归去,可是你的美,你的温柔,你的静谧与纯净,如诗的韵脚,已经深深地押在了我诗意的胸膛。
2010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