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时光里重逢

作者:水生烟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6-12-12   阅读:

  
  
  翻杂志时偶然见到的小图,有着旧时光里的蓬勃暖意:窗下摆放的缝纫机上,铺满斑驳日光,一只猫蜷于其上,惬意静卧。一袭绘了墨竹的布帘,被清风斜斜掀起。
  夏日午后的静谧时光,只有蝉声无止无休,响亮而又高亢。从未有人夸赞过它们的歌喉,仍旧无拘无束地想唱便唱,它们是欢悦的歌者,亦是彼此听众。偶有风吹树叶沙沙响,枫叶杨摇晃着叶片,将日阳光斑洒落一地。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挂着母亲刚刚缝好的新衣,浅粉色的碎花,远远看,似有簇簇团团,连蝴蝶也恍惚错认,小心翼翼落下,又倏忽飞起,隔一会儿似是不甘心,又再抖着细脚浅浅落下。
  那时候只有四五岁或者五六岁吧,记不清,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场景是深藏在我记忆里的。很多年后,当我需要一个抽屉去收藏一瓶香水,或者一个匣子去保存心爱的耳饰与手镯,只有回忆,它在心底一隅,却有着奇异的力量与光芒,纵然光阴挪移,从未褪色斑驳。
  电影《唐山大地震》的原著作者张翎,曾说过的一番话:人类的记忆是一个大筒仓,我们的童年、故土那层记忆是在筒仓最底层的,它是基础。到最后筒仓满了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东西要流失出来。流失出来的是近期的记忆,它会慢慢地漫出来,丢失了。可是童年和故土是永远不会流失的。
  时光如剪,将回忆细细裁,一些珍藏,一些遗忘,一些淡若无痕。就像我再找不见母亲裁剪缝制的花衣,却仍旧记得起它的柔软芳香,以及阳光下明媚的色泽。在那个物质匮乏、审美单调的年岁里,我曾拥有过一件浅粉碎花有着蓬蓬袖、荷叶边的半袖衫。缝纫机在母亲手底像是一架钢琴,脚踏板被韵律平缓地踩动,机针奔跑在碎花棉布上,哒哒清脆的声音毫不逊色于黑白琴键弹奏出的曼妙音符。
  裁衣剩下的碎布,总是满怀欣喜地向母亲讨了来,细细裁剪缝制,竟也能制成一方巾帕或者杯垫之类。
  只是,这样的记忆太过短少,商店里的新衣仿佛一夜之间便是花样翻新。家里的缝纫机被悄然蒙上了一层白盖巾,安安静静地立在墙边,功用竟渐渐演变成放置插花的桌子。
  之后的某一天,母亲再揭开盖巾,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踏板与机针再合唱不出那样清脆欢快的歌。
  调皮的花猫不知何时又将一团毛线远远扯去檐下,引来母亲一顿呵斥。午后屋檐化雪,滴落好长一串水线,绵绵延延一片,又像水晶珠帘。
  雪化时,春便近了。岁月更迭,一日一日飞快。仿佛昨日刚刚织好的新毛衣,今儿便又短小了一截。这真是件浩大的工程啊,从秋至春,母亲手中的织针似乎从未停歇,除却一家老小的厚薄洗换,也有亲朋邻里送了毛线过来,求织某种花样或款式。有几年的秋冬季节,与家里的女性长辈见面,她们总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拉开我的外衣襟扣,看看我的母亲是否又学会了什么新式织法。
  那样的一针一线,真是独具匠心,而又融了浓浓暖意。
  一直很喜欢这个“匠”字,而那些专注于手工技艺的人们更是有着巧手慧心。微博上看见的旧书修补工匠,经过切割、裱糊、打眼钉线以及包角等道道工序,让一本破旧不堪的线装书重新焕发光彩。工匠粗糙却熟练灵活的手指,犹如神奇的魔法师,他微笑地哼着歌,应是十分享受于这个过程,观者亦觉赏心悦目。因许多热爱纸质书籍的人们,始终未改初心。
  是的是的,这世间繁华,万般千种,但总有那么几样素朴的温暖与美感,在浮华与流年里,从未有过更改,亦无可替代。


(已刊《青春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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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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