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A电厂运行分场苗主任来二班巡查工作，说完工作上的事后，突然问班长汪淼：“你们班去年分来的那两个小伙子表现咋样？”
　　汪淼说：“张元凯不错，工作认真，肯学习，对师傅也很尊敬。廖宇人很聪明，不过工作不太踏实，有点吊儿郎当。”
　　汪淼在苗主任跟前如此评价廖宇算是客气的了。廖宇干工作挑肥拣瘦，既怕脏更怕累，对师傅也没有礼貌，汪淼批评过他好几次，可依然我行我素。有一次汪淼扣了他的奖金，廖宇不思悔改，反而对别人说，随便扣，他父亲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他根本不差钱。
　　苗主任听了，眉头皱了皱，说：“玉不琢不成器，廖宇是本科生，应该是棵好苗子，要好好培养。现在的年轻人绝大多数是独生子女，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你们这些做班长做师傅的对他们要从严要求。”
　　汪淼点头答应着，心理却嘀咕：批评不起作用，扣奖金又不在乎，我怎么从严要求？总不能整天围着他转吧！
　　过了几天，苗主任又问汪淼：“那个廖宇有进步吗？”
　　汪淼回答：“你上次说后，我找他谈了话，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干工作还是老样子，我现在也懒得理他。”
　　“这怎么行?!廖宇年轻不懂事，你这个做班长的就放任自流？这是失职，对工作对廖宇都不负责……”苗主任正在发飙，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完电话后和汪淼连声招呼也不打匆匆离开，估计有啥急事。
　　挨了批的汪淼望着苗主任离去的背影，甭提多后悔了。自己一时糊涂，说话不经大脑过滤，不经意间冒出一句“我现在也懒得理他”让苗主任抓住了把柄，如果不是那个电话，可能会被训得更惨。
　　汪淼闷闷不乐地回到班长室，狠狠抽起烟来。一支烟化为灰烬后，一个念头突然蹦进了他的脑海：苗主任为什么这么关心廖宇，难道想提拔他？按常理，甭说主任，就是分场主管培训的工程师也不会过问一个新工，培训新工是班组的事。
　　第二天，汪淼得到消息，三班的一位副值下运行调到别的分场去了，也就是说运行分场目前少一个副值。比副值低一岗的就是助手，而廖宇眼下正是助手岗。这让汪淼进一步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唉！难怪苗主任对他态度不好，人家想提拔廖宇，给他嘴边递话，而他却不识时务，一个劲儿地说反话。
　　又过了几天，苗主任第三次在汪淼跟前提及廖宇。这回汪淼学乖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小伙子尽管有些小毛病，但人很聪明，专业知识一学就会，更善于融会贯通……”
　　苗主任耐心地听完了一席大肆褒奖廖宇的话，脸色由多云转晴天。他紧接着问：“你看廖宇有没有能力担任副值？”
　　汪淼回答：“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苗主任说：“那你们班先给考个试，把成绩报上来。”按照相关程序，要给某班员晋岗，班组先行考试，通过后上报分场，由分场主管培训的工程师复考，不合格打回班组，合格便下发任命通知。
　　汪淼连连点头说：“马上考，马上考。”
　　汪淼让班组技术员给廖宇出了一套考试题，把他叫到班长室笔答，自己借故出去了。班长室专业资料应有尽有，又无人监考，廖宇高质量高速度完成了试卷。随后技术员又问了几个专业常识性问题，廖宇回答得也很理想。第二天，汪淼向分场上报廖宇考试成绩：笔试满分，口试九十五分。
　　尽管廖宇业务能力差工作态度又不端正，但主任想提拔他，谁也不愿意做当车的螳臂，谁知道人家私底下是啥关系。助手职责是巡视设备、就地操作，脏累避免不了，而副值主要上控制台操控，一般情况下不出集控室，也就避免了脏累二字，可对副值的要求比助手高得多，要熟悉设备运行情况，应变能力要强，对机组运行时异常情况必须做到判断准确，处理果断，否则可能酿成事故。
　　此时汪淼也乐意让廖宇晋岗。三班缺少副值，廖宇被提拔后肯定会去填补空缺，他也就将这尊神送走了，至于廖宇是否称职，会不会惹出乱子来，说白了，从廖宇调离二班的那一刻开始，与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
　　不久，任命廖宇担任副值的通知下发了。令汪淼料想不到的是，分场让廖宇继续留在二班，而把二班的另一名副值调往三班填补空缺。汪淼如意算盘落了空，班上其他人意见也很大。主值发牢骚说：“分场提拔吊儿郎当的廖宇，岂不是让干工作一向认真的张元凯寒了心，我以后还怎么指派人家干活？”
　　汪淼知道这下把定时炸弹埋在了身边，心揪了起来。这天苗主任来班组，向汪淼解释了不把廖宇调往三班的原因：“廖宇是你培养推荐的兵，你肯定信任他，用起来满意。另外，让他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工作，有利于成长。”汪淼听苗主任这么说，心里暗暗叫苦，但表面上只能点头称是。
　　主值尽职尽责地监护了廖宇三个月，期满后按规定廖宇就能独立担任副值。汪淼见廖宇上控制台时主值不再站在一边给做指导了，而没有主值保驾护航，廖宇显然心里没了底，遇到一个小小的扰动就手忙脚乱。
　　汪淼把主值叫在一边告诫说：“你把廖宇一个人扔在控制台前能放心？要知道，出了事谁都跑不了。”
　　主值振振有词地说：“副值独立操作符合规定啊，我有啥不放心的？分场敢提拔我就敢用。”汪淼无话可说。
　　不到一个礼拜，廖宇果然搞出了乱子。这天他调整不当，造成锅炉汽包满水，最终导致机组被迫停运。
　　在厂生产一线主要领导参加的事故分析会上，安环部事故调查员让廖宇讲述事故经过。廖宇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势，而且自己还是主角，他心虚胆怯，前言不搭后语，根本讲不清道不明。总工程师很生气，质问苗主任：“怎么能让业务这么生疏的人担任副值？”苗主任低头不语。
　　开完会后，苗主任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就把汪淼召来了。他冲着汪淼厉声问：“你怎么能向分场推荐这样的人？”
　　“我……”汪淼满腹委屈吐不出来，他鼻子一阵酸，热泪盈眶。
　　
　　2016年11月14日